夜色深沉，冷风呼啸。
漫天的黑灰云朵翻滚而过，偶尔被夜风吹得散开，露出深邃的苍穹，银辉倾洒而下，苍茫大地上犹如覆霜盖雪，显得夜色如水，一片朦胧。
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内，缔一躺在床上，狭眸阖着，脸色白得吓人，一旁的封余紧紧握着缔一的手，半跪在床边，沉默不语。
缔一悠悠转醒，第一反应是力量解锁了不少，但这具身子太虚弱了，才时不时吐血。
他微微歪头，就看到封余低着头，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还没注意到缔一已经醒了。
“封余？”
清冽的声音传来，如同梨花坠落在了清甜的茶水之中，带着空气中渐渐苏醒的夏日气息。
听到缔一的声音，封余猛地抬头，原本握紧的手也如触电一般松开。
看着封余通红的眼眶，缔一微愣，随后坐起身来，竟是笑出了声。
“哭了？”
缔一尾音拉长，带着股慵懒的声调，笑意毫不收敛。
男主居然哭了，这倒是个新鲜事。
封余不说话，只是半跪在床边，用那疲惫的眼神盯着缔一浅金色的瞳孔，因为心脏的狂跳连带着血液似乎都滚烫了起来。
看着那眼神，缔一却是不解蹙眉。
是生气了？
也对，我不该笑他因为担心我哭了，毕竟男主还是要面子的。
应该怎么哄？
要不问问攻略组？
正当缔一想着去搜搜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封余忽然开口了。
“少爷，对不起。”
封余将头埋在缔一手边的被窝里，让缔一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是声音都在略微颤抖。
“少爷，是我错了，我那天不该逾矩抱您，做出您不喜欢的事情，也不该独自出去让您身陷险境。”
封余的声线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在末日来临之前，封余作为缔一的侍卫守护了他十年，但那十年里一直对他毫无好感。
毕竟谁能喜欢上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纨绔呢？
因此，在末日来临之后，封余数次都在试探缔一的底线，寻找合适的时机摆脱这个拖油瓶。
封余一直觉得，无论是末日前还是末日后，贵族与平民，觉醒者与未觉醒者，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只是为了报答缔家收养的恩情。
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封余的思想变了，他觉得缔一生来就是高贵的少爷。
在身边保护缔一的……从来就不止封余一个。
封余后悔了，他开始后悔那段时日对缔一的试探与不敬，甚至还将病弱的缔一独自留在烂尾楼里，去对付那些可怕的怪物！
少爷当真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吗？
他当真不恨我吗？
“少爷……”
封余的声音里已是带了几分哭腔，颤抖的声线在喉咙中翻滚着，眼泪夺眶而出。
若是少爷不要他了呢？
“我真的错了，您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赌上性命都不会再让您受伤，不会再做逾矩的事情，不会违背您的命令，还请您不要赶我走。”
一声声夹杂着哭腔的字眼，如同从灵魂中一丝丝剥离出来，痛苦难耐，封余身子颤栗着，脊背弯下去。
我不会再奢求您怜爱我，不会再做您不喜欢的事情。
我是您的所有物。
封余的手垂在身边，甚至不敢像之前那样握住缔一的手。
我会像之前一样保护您，不，是用生命去保护您。
封余就这么卑微地，一字一句地，祈求缔一的原谅，恳求他的允许。
心如枯木，不等春秋，当我逢你，枯木回春。
封余已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让我做您最忠诚的狗吧，少爷。”
封余低着头，双手攥紧，传出暗哑的声调，如同被几条铁链束缚住，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抬头。”
缔一不容反驳的声音传来，封余僵硬片刻，便缓缓抬起了头。
封余的眼眶已变得通红，眼中晃荡着晶亮。
那双原本冷酷无情的眼睛里，失去了令人既恨又怕的东西，眼神不再锐利，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剩下难以掩饰的恐慌和无助。
“少爷。”
封余的喉咙肿胀，充斥着一股腥甜，勉强扯出了一个有些难堪的苦笑。
他在等待缔一的回答。
缔一只是坐在那里，慢慢挺直了腰身，屈指抵住下颌，半张脸被月光朦胧，如同玉壁。
他薄唇紧抿，唇角下压，白发柔顺地披散在床上，喉结滚动。
缔一知道，他现在应该去寻求攻略组的帮忙。
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热忱地对他献上忠诚。
“你不是狗。”
他脱口而出道，封余脸上祈求的苦笑便僵住，瞳孔一缩，继而慌张探上前去，眼泪夺眶而出，想要抓住缔一的手。
但下一秒，他还是收回了手，如同败犬一般，身子颓然瘫在原地，面如死灰之色，竟是将自己的嘴唇咬破，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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