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通往地面上一栋看起来是公园普通办事处的屋子，现在正是深夜，周围四下无人，公园里的路灯散发着白色的冷光，夜风吹拂，让杜可多少冷静了一些。
“静下来了吗？”格温缓步走到杜可身边，靠到杜可趴着的栏杆上。
“嗯。”杜可静静地看着公园的夜景。
“被铃猫说的话动摇到了？”格温侧头看着杜可问道。
“你也觉得他们说得对吗？”
“你这一副不服的语气。”格温轻轻捶了一下杜可的肩膀。
“我没有不服。”
“我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啦。”格温双手撑在栏杆上。
“道理是人都懂，但是你......”
杜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格温打断：“你要是敢说我没经历过我不懂那我现在就走。”
杜可一时语塞：“我没有那么想。”
“哼，你最好是。”格温故意甩了一下脑袋。
“格温你......”杜可忽地开口。
“嗯？”
“为什么，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呢？”
听见杜可问这样的问题，格温微笑起来，转过身和杜可一起趴在栏杆上。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格温声音轻甜地问道。
“在追捕厄运女的时候？”
格温抿起了嘴巴，但并没有太多不满，更多的是有些娇嗔的幽怨：“你呀......”
说完却又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你就是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杜可愣了一下，虽然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格温很少直接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卡伦那中心学府里，我们都同时选修了乔萨教授的荷氏晶体电传导技术那门课，你一到教室就往最后一排一钻，那时候我不想听课，也躲到教室最后一排玩手机，但是我看见你一坐下就掏出好几本书，然后开始闷头学。”
“那是因为，那门课在我那个专业的培养计划里是必修课，但是，我已经学完了。”杜可想起来了。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一开始也没有觉得你有很厉害，只觉得也还不错，你也从来没有什么大动静，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从不来烦我。直到后面有一天，乔萨教授不是才讲到第二章的闭路并行结构嘛，然后布置了一次作业，结果你用了第七章的那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你用了第七章的方法，然后乔萨教授就在课上点了你的名。”
“哦，那次啊。”杜可露出了一脸嫌麻烦的表情。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哈哈哈哈。”格温歪头看着杜可笑起来，“你那时候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是这样一副烦死了的表情，然后乔萨教授问你为什么会用第七章的知识来做，不会是抄的什么答案搜的题吧，你又一脸看智障一样的表情对乔萨教授说了句不是，就埋头继续看书了。”
“没办法，我那时候急得很，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不知道，无所谓，反正，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格温又扭头看向公园，不自觉微笑着，眼中满是回忆。
“后来的课上我偶尔就会看看你在干嘛，虽然你每次都在闷头学习。然后我就发现你上下课都匆匆忙忙的，匆匆忙忙，却又从来不凌乱，书从来不会压卷，每一本看到的位置都会有书签，书放得特别整齐，草稿纸有一个习惯，就是对折起来，然后用一个小夹子把开口那边夹住，放进书包的最里面。”格温轻快地道。
“你居然，观察得这么清楚吗？”杜可有些惊讶，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格温说起。
“是呀，我居然观察得这么清楚，”格温笑着把手伸直，让自己的身体离栏杆远了一些，“或许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对你很感兴趣了。”
“毕竟，”格温的笑容渐渐消退下去，“我一个焱国过来的留学生，无亲无故的，又因为一些偏见，没有什么朋友。”
“卡伦那中心学府本来就是一所无国籍的学校，只是地理位置在中塔而已，学生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有什么留学生不留学生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在自己的家乡读书，不就算是留学生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杜可没有再说下去。
“重点不是留学了，你怎么这么木！”格温伸手打了一下杜可的后脑勺，“重点是那份孤单。”
“共同战线协定签署之后，各个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都被明令禁止了，全世界只有我的故乡焱国，原本内战都被多德帮忙平息了，但是狮心王一离世，小规模的种族战争就又遍地开花。”
“再加上本来你们北大陆跟我们南大陆就少来往，了解很少，就觉得好像我们焱国的都是野人一样。”
“那个时候看见你，我就想，为什么有人可以独来独往，但是完全感觉不到孤单呢？”
“我那样想着，但是从来没有问过你。后来课程结束了，我去乔萨教授那看了看我们班的成绩，你毫无疑问是第一，在那之前我从来想不到有人能把这种课考满分的，要知道我只有71分。那之后，我就一个学期都没见过你了。”
“所以在高分子材料应用选讲课上再看到你的时候，我是有些惊喜的。”
“那时候的你就跟在乔萨教授课上完全不一样了，带着笔记本，也不拿其他的书，抬头认认真真地听着课。”
“因为那时候已经在准备改进我父亲遗留下来的装备了，而且他自己也是个材料学博士，留下的研究笔记我好多都看不懂。”杜可又说道。
“但我依旧依旧没有去跟你说过话，因为我知道，你多半是中塔本地的高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跟我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只不过是，在局势动荡的南大陆，一座较为安稳的城市里，一对很有钱的夫妻，希望孩子能逃离自己家乡而送出去改变命运的孩子罢了。”格温没有接上杜可的话，自顾自说道。
“很矛盾吧，我的爸妈送我来读书是为了让我逃离那个家，想要我在中塔找到一个家，但是我在中塔却天天想着那个家。”
“所以我一开始，非常羡慕你，甚至嫉妒你，或者说，仰慕你。”
“但是仰慕，是离喜欢最遥远的感情。”格温盯着杜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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