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一大早的就腻腻歪歪。”
碰巧不巧的，两人这零距离相互凝视的样子，被突然出现的贺母收入眼底。
老人家到底是传统了些，夫妻俩的事儿在他们看来，得关屋子里腻歪，若是被哪个上门的老乡看见，保不准就成了笑料。
“你们也不知道把院里的栅栏合上，要是来个人看见了，还不得背后嚼舌根？”
夫妻俩一怔愣，齐刷刷看向贺母，又回头互看一眼。
那本是睡眼惺忪的瞳孔猛然一缩，瞬间清醒过来！
而那本是带着怒火的美眸，则是刹那间就被一盆水浇灭了火苗。
贺祈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那双大掌攸地一下，赶紧推开身前的女人，立刻转移话题说道：“妈，你起这么早？”
“哼，还怪我打搅你俩了？”贺母斜睨着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却隐含着一层笑意。
男主角脸色一僵，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低声辩解道：“没有的事，先吃饭吧。”
“穗穗这手是真巧，要是以前......”贺父端上一海碗南瓜粥，滋溜一口下去四分之一，这大冬天里喝上一口热乎的心里甭提多舒坦。
只是这人一放松警惕了，那些不顾忌的话就不加思考冲出嘴。
桌下，贺母狠狠踢了老头一脚，贺父连呛了几声后，好不容易才顺过气：“你个老太婆，踢我干嘛？”
“娘，没事儿，爹说得也没错。”
沈穗穗不往心里去，又拿着大钢勺给父子两人碗里添上，男人吃得是要比女人快一些：“你胃不好，别吃太急，锅里还多着哩。”
“唔！”
贺祈年闷声应和，最后夹了一筷子虎皮青椒吃完就放下碗筷，从军大衣内侧的包里拿出一把子散钱放桌上。
其余三人对他的行为不解，一齐看向他。
“儿子，你这是做啥？快收起来，这月的工资你不是一号就邮回来了吗？”贺母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沈穗穗，保不齐她这性子大变是真的，还是做做样子的，先有待观察再说。
只是自己这儿子是个实心眼，人家只要对他好一分，他便全都掏空了，双手捧送给人家。
“我在队里用不上钱，这钱你们拿去。按家里这吃法，我那工资还不太够。”
说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沈穗穗，继续道：“以后家里能省点就省点吧，昨儿是待客没法，可要是月月这样下去，过了上半个月，下个半个月咋过？”
“别担心这个，我细算过，咱家三人，每月3斤肉票哩。昨儿我买了一斤板油，一斤瘦肉，那板油熬成油渣，那瘦肉炒了半斤做小炒肉，再说那鱼也是平日里没瞧见的，这不碰巧遇上了？我就用副食本买了一条。你别看着桌上荤腥多，但实际上是昨天我配菜用得多，那鱼我也只做了半条，剩下的半条腌制着。”
沈穗穗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那钱又推还给他：“你可别操心了，我都计划着呢，不会叫爹娘跟着我饿肚子。你那军用粮票咱用不上，你在部队里一日三餐得均衡着吃，多留点心思操心操心你的胃。”
然后起身从灶房里端来早上蒸好的南瓜馒头和那一罐子虎皮青椒，用大袋子一概装好了。
然后，又单独拿了两馒头剖开，往里塞了些虎皮青椒，这才用小袋子装起。
等把这些东西都塞进贺祈年的背包里，沈穗穗才嘱咐道：“小袋子装的，你今儿回程的时候，在路上吃。大袋子装的，你分给大家伙儿，人家昨儿在咱家没吃好，全当补偿大家了。”
贺祈年接住背包，沉默片刻。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困惑地凝望了一眼沈穗穗，这才迈步走向门外。
贺家人没去送贺祈年，家里农活儿全落在贺父身上，沈穗穗操持着家里的事儿，贺母突然一下就解放了，还从没这般闲过。
于是背着手，村里走了一圈溜达溜达。
大概是冤家路窄，这溜达着就碰上刘秀娟的母亲，俩人从前在村里打过照面，互相心里有些怨怼，要说起来，还是因为贺祈年，不过贺母以前把那些事儿烂在肚子里，没让他知道。
那沈穗穗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远远瞧着那人走近了，贺母调了个头，准备回家，却不想被那老妇叫住：“这不是大军官的乡下老娘吗？”
刘母一辈子就爱攀高踩低，当初上贺家给刘秀娟说亲，就是因为知道贺家人根本没看上沈穗穗，所以心里存了抢先一步的心思。
有着祖上的交情又怎么样？
现在国家讲究的是婚姻自由，再说那沈穗穗差她家秀娟可不止一星半点的，她可是存了好大的信心去找贺母谈。
而贺母这边更是喜出望外，那时候刘秀娟刚进村卫生所，是个好差事，配自己儿子不差。
想着这边儿定下了，就能彻底摆脱沈家，于是贺母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说回去再商量商量。
刘家这边儿本是有十足的把握，但第二天，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贺母为难地告诉她：贺祈年说谁娶谁都一样，决定尊崇爷爷辈的意思，受了人家的恩，该还。
这下可是彻底惹怒了刘家，两家人最后打死不相往来。
听她叫自己‘大军官的乡下老娘’，贺母忍无可忍停住脚步，抬头挺胸站定，微昂着下巴盯着刘母，冷冷吐字：“是又咋样？你还是小护士的老娘哩。”
说完，贺母不再停留，扬长而去。
“呸！你儿子再大的官儿，不还是乡下泥腿子出身？如今还敢教训起老娘来，谁稀罕搭理你啊？”刘母朝着贺母背影淬了一口唾沫，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俩个老妇，谁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哪知这一幕，堪堪落入有些人的眼中。
出村的拖拉机迟到了，集合点回城的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
贺祈年趁着这档口，将沈穗穗早上嘱咐他给大家的食物分发了，有些小战士们等不到中午就吃上了，这不吃不打紧，一吃又是好一顿夸。
“嫂子别的不说，这手艺是打实的巧。”傅红梅轻尝了一口小孟递过来的半个馒头，不由得感叹。
“馒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的，正是昨天晚上另一个小战士的妻子——黄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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