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磊和南枝背着满满一筐竹笋回来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一路寻找，在田边找到满脸凝重的两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本欣欣向荣的稻田已经被人踩成烂泥。
今年肯定没收成了。
“是谁这么过分！真是丧良心！”
蒋毅心疼得抚摸着地里的秧苗，这些秧苗都是他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只不过几天没来，没想到就变成这样。
他绕着田地看了一圈，发现两块地的排水沟都被人挖开，然后才把地里的东西踩烂，不过地里的水不会这么快干透，踩秧苗的人来了不止一趟。
现在可以断定，村里的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容身之所。
“糟了！”
崔磊在背后大叫起来，几人赶过去一看，原本圈养山鸡的地方已经空了，踩秧苗的人还放了他们圈起来的山鸡，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在这里住下去。
“实在是欺人太甚！”
眼前的情况让他们不得不把先前提过得问题重新摆到台面上，村里住不下去了。
山鸡兔子可以再抓，可地里的东西被毁了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种出来的。
“这些人真是不讲道理，我们在这里住着碍着他们什么事，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
南枝气得一个劲的抱怨，听得人头疼，李萱娘让她先和崔磊回去，把今天挖的笋处理干净。
蒋毅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半天都没说话。
山上的地不好种，他费尽心思才耕出两块还过得去的地，没想到这么快就毁了。
还毁在他熟悉的村民手上。
李萱娘有心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蒋毅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他疲惫的靠在李萱娘肩上，“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不足二十年的生活似乎从未眷顾他，总是在他满怀希望时给他当头棒喝。
圣人说的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竟是这样的吗？
李萱娘无法用言语宽慰蒋毅的失落，安静的坐在他身边。
春风送暖，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蒋毅蓦然许久才开口“也许我真的没有本事，不能在这里混口饭吃。就照你说得做吧。”
李萱娘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晃了两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总要向前看，我们都好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你好像从来都不会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埋怨命运不公，老天爷不开眼。”
寻常女子若遭遇了她曾经遭遇的事情，只怕早就心性大变，李萱娘虽则言语稍显轻佻，却始终一心向上。
“人活一世，难免要遭遇些不公，若事事埋怨，等着别人来为你把道路铺平，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萱娘轻叹一声，与蒋毅相互依偎着，在灿烂的阳光中，指着面前一片狼藉说“这片地从来没有耕种过，也许这就是它的命。”
每年有那么多人上山，他们不知见过这块地多少次，却没有一个人想过在这里种点东西，也许它命中该有此劫。
而且，对秧苗来说是劫难，对泥土来说却是难得的馈赠。
砒霜与蜜糖，有时不过是一体两面。
李萱娘的话给了蒋毅无限慰籍，虽然不能令他立刻开怀，却让他稍稍和缓了心情。
蒋毅坐直身子，把李萱娘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明天我就去看看城门开了没有。”
回去之后，李萱娘把他们的打算告诉崔磊和南枝，南枝自然要跟着李萱娘，崔磊犹豫片刻也点了头。
“我听李姑娘的。”
这次下山多半就不回来了，李萱娘让崔磊去清点能带走的粮食，南枝去把晒在外面的东西搬回来，蒋毅则先一步下山，打探村里的情况。
进村的路已经被挖断，深坑中密密麻麻的摆着尖刺，一旦掉进去便没有生还的可能。
蒋毅熟门熟路的钻进院子里，贴在后墙根下听屋里的人说话。
山下留守的人渐渐尝到权利的味道，将王恩视作下一任村正，为他马首是瞻。
和王恩一起接手的符易和梁鑫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三人暗暗生了嫌隙，在许多事情上都有分歧。
今天轮到梁鑫当班，他却擅离职守，还被王恩抓了个正着。
眼下屋里的人正在责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是从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兄弟，你现在这么做，我也很为难。”
王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疏远，嘴上说着为难，却一点都不客气的把梁鑫绑了起来。
梁鑫盘腿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看着王恩和刚刚回来的符易，不管他们怎么问，都一言不发。
今天轮到王恩休息，他在家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心上。
来了村口才发现梁鑫不在，立刻就想到他肯定上山了。
山上的东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除了梁鑫，就不会有人知道山上还有别人。
将来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再推给山上，自然一干二净。
符易回得匆忙，一进门就听说梁鑫被绑起来了，他来得巧，王恩还以为他是来凑热闹的，根本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发觉他暗暗的给梁鑫使眼色。
梁鑫懒得搭理他们，不管怎么问都不回答，他就不信，他们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一问就是小半个时辰，梁鑫的沉默让多数人都觉得他心虚，周围的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梁鑫对此充耳不闻，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我不轮值了，以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不说还好，一说王恩就觉得他肯定和蒋毅打成一致，说不定他们的条件就是自己现在坐得位置。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符易诧异的看着王恩和梁鑫，怎么感觉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什么秘密自己不知道？
王恩深深地看了他很久，蓦然笑了，有些失望。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眼神交汇间，王恩已经下定决心，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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