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犹如无边无际的大网，笼罩在长江两岸。
荆南水寨的大门纷纷打开，大小战船从各处通道接连划出，以楼船为中心结成阵列，层层叠叠，盘踞在广阔江面。
耀眼的火把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浪花翻涌，江风呼啸。
荆南水师乘风破浪，浩浩荡荡地驶向荆北水寨。
王旭从未指挥过水战，便把一切都交给宋谦，自己则默默站在旗舰顶层，扶着女墙俯览战局。
荆北水军早就严阵以待。
彼此距离越来越近！
密密麻麻的战船！
楼船！
斗舰！
蒙冲！
闪亮的铁甲！
森寒的弓弩！
战鼓声渐渐转急！
“砰！砰！砰！”
弩炮轰鸣咆哮！
霹雳车声若雷霆！
各类大型器械率先发挥威力。
激烈的轰击。
大量石块落入激流，溅起数米高的水花。
大型战船稳步推进。
中小战船或是护卫穿插，或是迂回牵制，或是快速突进。
“主公！”
赵云低声呼唤，走到王旭身后劝说：“流矢实在太多，主公不如到船舱歇息。”
“这是什么话，看看前方的将士，他们迎着风浪奋力突进，甚至有勇士赤膊顶盾，驾驶快船冲撞敌舰，舍生忘死，我现在恨不能亲自上阵，你让我躲到船舱像什么样子？”
王旭斥责一句，心里思量片刻，回头看向典韦。
“你带郭军师下去，他不是将领，不用在这里。”
“诺！”典韦应命。
郭嘉慨然一叹，心知自己无力抵挡流矢，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跟着典韦离开。
事实上这场水战不算激烈，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夜间的视野终究太差，器械也好，弓弩也好，命中率都不高，偶尔击中也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基本就是消耗物资。
少量白刃交锋则是试探性攻击，小船快舰，一触即退，目的是衡量敌方士卒的近身战力。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
王旭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已是黎明前夕，便回身看向赵云。
“子龙，你去通知宋谦撤退，这种打法意义不大，我们先回去商量对策。”
“诺！”
赵云应声而去。
大军很快撤回水寨，众将得到传令，纷纷赶至中军大帐。
待最后抵达的宋谦落座，王旭伸手示意众人安静。
“昨晚与荆北水师交锋，除去留守的韩猛、周智和张靖，诸位都亲自观战，想必多少有些感悟，而在我看来，最突出的问题是不习水战，我们这帮人站在那里就是干瞪眼，什么都没法做，待平定荆北，你们和我都必须学习水战，不说精通，至少要懂。”
“诺！”
众将满脸惭愧，无不是低垂着头。
荆南这群将领几乎都来自北方，没有水战的概念，而且多是出身寒门，兵书或许还能找些来读，水战的战法却很难接触。
这是门阀士族掌控天下的时代，寒门子弟若想读书学习，唯有向门阀或名士求学，成为对方的门生，山野高人或豪侠则是口口相传。
豪门大院随处可见的竹简、绢帛和蔡伦纸，百姓很少接触，大多都用不上，甚至用不起。
王旭心里知道这些，没有过多怪责，目光转向宋谦。
“宋谦！”
“在！”
“依你看来，水战佯攻应该怎么做才逼真？”王旭问。
宋谦瞬时愣住。
“佯攻？”
“嗯！”王旭轻轻点头。
“主公，这……”宋谦面露苦色，迟疑着不知怎么说。
王旭皱眉。
“有什么话就明说。”
宋谦苦笑道：“主公，水战没有战斗层面的佯攻，战船无法与人相比，它行动缓慢，接战就是接战，避战就是避战，败就是败，无法诈败，顶多在战术层面假作要袭击某地。”
王旭很快悟透其中道理，神色非常尴尬。
“这个……我少年时期虽然闭门苦学，但确实没有涉猎这个方面，权当我说个笑话。”
众将不好笑出声，憋得很是辛苦。
王旭轻咳两声，迅速转移话题：“那就是说此战唯有全力而为？”
“嗯！”宋谦重重点头。“水战确实如此，强攻就是强攻，无法假作强攻，但水战不容易出现大溃败，除非遭到重围，不然都是逐步消耗，如果战船存心撤离，极难堵截，士卒伤亡远小于陆战，依目前的情况，纵然打个十天半月，我们荆南水军都顶得住，唯独战船和物资损耗会非常大。”
王旭长舒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伤亡不大就好……宋谦，你从明天开始就发起连续强攻，船和物资不重要，拼光就拼光，咱再慢慢造，不管用什么方法，减少弟兄们伤亡。”
宋谦笑着抱拳。
“定不辱命！”
“行，那诸位就回去休……”
王旭话没说完，大帐外陡然传来焦急的吼声。
“报！报！西路急报！”
“站住！”
值勤将士压下长戈，挡住来人。
小将无暇理会他们，朝着帐内大喊：“高顺将军急报！”
“让他进来！”王旭沉声喝令。
“诺！”
侍卫收起长戈，威严伫立。
小将瞬时冲进帐内。
“启禀将军，西路兵马昨夜从漳水登岸，偷袭江陵县城，遭受敌将吴巨伏击，高将军率部断后，贾将军率水师接应，保得众将士撤回夷道。”
王旭面无表情。
“行！你先去休息！”
“诺！”
目视传令小将离开，众文武忧心忡忡，唯有陈登和郭嘉静静安坐。
徐晃抱拳道：“主公，目前如何是好？进还是退？”
王旭笑着站起身，大步走出营帐。
“进！”
郭嘉和陈登紧随其后，默然不语。
韩猛急得大喊：“主公！南方交州形势危急，西路兵马又渡江失败，若再不退兵，长沙危急！”
徐晃似乎想到什么，陡然拽住他胳膊：“别叫！别叫！郭军师和元龙都没出声，肯定有谋划，你别让将士们听到交州的事！”
旁边的赵云突然疑问：“你们这段时间可曾看到文远？”
“没有！”
众将彼此互视，突地齐齐轻笑，再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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