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烧得他双目赤红,喉咙发干,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死死地瞪着那案几上的酒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摩擦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和刺耳,如同困兽濒死前的绝望嘶鸣。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之前的尘土,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印记。屈辱、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极度厌恶的、对食物和饮水的本能渴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彻底失控。
他南宫晟,自诩英才,在太平道中亦是地位尊崇,何曾想过会落得如此田地?成为阶下之囚,被人如同观赏猎物般审视,还要承受这等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客厅内的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呼吸。香炉的青烟依旧袅袅,光影在地板上缓慢移动。
终于,南宫晟猛地抬起头,散乱粘腻的黑发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桀骜,依次狠狠地刺向孙宇、赵空,最后在许劭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滔天的怨愤:
“呵……呵呵……”他先是发出几声低沉而诡异的冷笑,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摆出这等阵仗……青铜香炉,连枝灯,玉屏风……还有这美酒佳肴!却又用这军中锁兽的铁索,将我捆得如同待宰的猪羊!孙太守,赵都尉,许先生……你们三位南阳的擎天巨擘,如此兴师动众,费尽心机,演这么一出……是要劝降?”他将“劝降”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屑与质疑。
赵空面对他几乎喷火的目光,神色依旧冷硬如铁,只是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峭。他并未因南宫晟的态度而动怒,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语气平稳地接过话头,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钉,敲打在南宫晟的心上:
“南宫兄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赵空的目光坦然而锐利,仿佛能穿透南宫晟强装出的强硬,看到他内心的动摇,“确实有这个打算。而且,我们认为,这是目前对你,或许也是对仍在伏牛山中苦苦挣扎的太平道弟兄们来说,最明智,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更加专注,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酷:“太平道如今形势如何,你身在其中,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更清楚。张角兄弟已然败亡,朝廷大军虽暂退,然剿抚并用之势已成。尔等困守伏牛山一隅,缺粮少械,内忧外患,还能支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负隅顽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伤亡,最终难免玉石俱焚的结局。”
赵空的话语顿了顿,给了南宫晟片刻消化这残酷现实的时间,然后语气稍微放缓,带着一丝仿佛施舍般的“诚意”:“若肯弃暗投明,幡然醒悟,为我南阳效力,不仅能保全性命,以南宫兄之才,将来未必不能在这乱世之中,重新搏出一番天地,光耀门楣,也未可知。”这“光耀门楣”四字,他说得意味深长,似乎隐隐触及了南宫晟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执念。
然而,这丝“诚意”转瞬即逝,赵空的语气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与戒备,他伸手指了指南宫晟身上那乌黑沉黯的铁索,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感情:“不过,在南宫兄真心实意表明态度,拿出足够的‘投名状’之前,怕你一时想不开,或者……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侥幸心思,不审配合,甚至暴起发难。为了大家省心,也为了南宫兄你的安全着想,还是先这样捆着好。委屈之处,还望海涵。”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形势的分析,又有未来的许诺,更有毫不留情的现实威胁与羞辱。尤其是最后那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更是将这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与讽刺,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南宫晟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酒食。那琥珀色的美酒,在樽中微微晃动,仿佛在嘲笑他的干渴;那碟腌鱼散发出的咸香,更是勾动着他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他能感觉到唾液在不争气地分泌,却又被他强行咽下,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得见,闻得着,却吃不到,喝不着!
这种精神上的凌迟,比任何皮肉之苦都更让人崩溃。赵空此举,无疑是精准地抓住了他此刻最原始的生理需求与最脆弱的心理防线,进行着最残酷的拷问与瓦解。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南宫晟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捆缚着他的铁索随之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响,在这华丽的客厅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额头上青筋暴跳,双眼赤红如血,死死地瞪着赵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赵空此刻早已被千刀万剐。屈辱、愤怒、不甘、以及那丝被精准戳中的、对生存的本能渴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滚激荡,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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