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个原本假寐的汉子立刻应声而起,动作麻利地走到火塘边。他约莫三十岁年纪,身形精干,脸上带着几分不同于普通士卒的机敏,正是韩忠口中那名“识文断字、略显机灵的原黄巾小头目”。他名叫李七,原是军中一个负责文书传递的小吏,乱世之中投了黄巾,因有些见识,被韩忠留在身边。
“将军。”李七躬身道,声音有些沙哑。
韩忠盯着跳动的火焰,一字一句地开始口授,让李七执笔记录。他竭力模仿着记忆中张曼成的语气和用词,既要显得底气十足,又不能过于夸张露出马脚。
“字呈江东南宫主事者足下:曼成顿首。南阳一役,天不佑我,小挫锋芒,然根基未损,精粹犹存。今潜龙在渊,隐匿以待天时,甲兵虽暂敛,壮志未曾消磨……”他缓缓说着,极力渲染自己(冒充的张曼成)仍掌握着黄巾军在南阳地区的核心力量,只是暂时潜伏。接着,他将矛头指向了南阳太守孙宇和都尉赵空,称他们是南宫家势力北上荆襄的共同障碍,若能合作,则可里应外合,共图大业。
李七屏息静气,用一支秃笔,在粗糙的麻纸上艰难地记录着。字迹虽谈不上美观,却也工整可辨。写毕,韩忠又让他反复念了两遍,仔细斟酌修改了几处措辞,直到自觉无明显破绽,才示意李七用随身携带的、早已干硬的印泥,仿造了一个模糊的印记,然后小心封好。
“你亲自去,”韩忠的目光锐利如刀,盯着李七,“带上两名最可靠的弟兄,走我们之前探明的那条隐秘小路,绕开所有官军关卡,前往江东。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南宫家的联络渠道,将此信送到能主事的人手中。记住,此事关乎我等生死,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诺!将军放心,李七必不辱命!”李七将密信贴身藏好,重重叩首,脸上满是决然。他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亦是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唯一的希望所在。
望着李七三人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韩忠久久站立在木屋门口,任凭深秋的寒风吹拂他破损的衣甲。他的心,如同这起伏的山峦,沉甸甸的,看不到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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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衍眉宇紧锁,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南宫家族,传承数百年,祖上曾出过位极人臣的人物,被迫蛰伏江东已历数十代。然而,重返中原权力核心的渴望,早已融入每一个南宫子弟的血液。如今,天下渐乱,黄巾蜂起,朝廷威信大不如前,在南宫衍看来,这正是家族重新崛起,逐鹿中原的天赐良机。
此前,家族曾暗中与太平道有所接触,甚至在张角起事初期提供过一些不便明言的资助,那是一次重要的政治押注。然而,张角兄弟败亡得太快,太平道主力迅速被朝廷扑灭,这次押注几乎血本无归,给家族带来了不小的挫折和内部压力。但南宫衍并不甘心,他坚信乱世方才开启,仍有极大的操作空间。他一直在动用家族的力量,四处搜寻、联络太平道的残余势力,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代理人,重新介入中原乱局,特别是垂涎已久的荆襄之地。
就在他因迟迟没有突破性进展而心烦意乱时,一封密信,经由隐秘渠道,送到了他的案头。
信是以“张曼成”的名义写来的。
当心腹将信奉上时,南宫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起初是谨慎,随即眼中便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神采。信中的“张曼成”宣称自己虽经宛城之败,主力受损,但核心精干力量得以保全,现已隐匿在南阳与襄阳交界的山区,等待时机。信中极力渲染南阳太守孙宇和都尉赵空对黄巾残余的压迫,以及他们可能对南宫家势力北上构成的阻碍,并明确提出了合作意向,暗示若能里应外合,便可共图荆襄。
“好!好!天助我也!”南宫衍忍不住以拳击掌,在书房内踱起步来。信中的言辞,有些地方在他看来略显粗疏,不似真正大贤良师嫡传那般玄奥,但这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性——毕竟张曼成本就是一方渠帅,非以文采见长。更重要的是,“张曼成”仍存并握有力量的消息,以及共同对付孙宇的提议,都切中了他当下的心思。
孙宇在南阳整顿吏治,招募流民,编练新军,势力稳固且扩张势头明显,确实严重阻碍了南宫家向荆北渗透的计划。若能借助这支“黄巾精粹”在南阳内部制造麻烦,甚至里应外合,无疑将大大缓解孙宇带来的压力,为家族北上打开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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