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新都城门口，梁栖尘一行被久候多时的太监福海等人拦住，传达了皇帝要见他的消息。
梁栖尘眉头微皱，猜到此次父皇召回自己怕是为了其他事情，那做为借口的外祖父病重一事多半有水分。看他们先让自己去见父皇的样子，应无大碍才是，心下先松了一半，面上却还是担忧道：
“福海公公，父皇派了你来此等本宫，定然是有要事才对。可外祖父毕竟年迈，南下之后身子也不太好，本宫实在担心......”
“殿下勿忧，老侯爷先前得了急症，幸而陛下宅心仁厚，遣了太医前去诊治，如今已无大碍了。倒是陛下因为殿下不在，很是忧思，近日有些咳嗽。这不，知道殿下今日回来，交代老奴定要先把殿下带回去，亲眼看到殿下无碍，陛下也好放心不是......”
两人边说边赶路，本来凉薄的皇家亲情在这人精似的老太监口中硬是有了感天动地的真情，梁栖尘不动声色配合表演，很快到了广明殿外。
“父皇，孙侧妃这一胎可是孩儿的长子，您的长孙，您可得多疼疼他。”
二皇子的声音中都透着喜气，对着皇帝撒娇毫无压力。旁边一道温婉的女声笑着凑趣：“陛下可别被这臭小子诓了，孙侧妃这一胎刚怀上，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就巴巴跑来跟我们报喜了，没规矩。”
皇帝心情很好：“爱妃这就不对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俩的第一个孙辈，朕开心还来不及呢，道林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我们，这叫懂事，叫孝顺。”
二皇子梁道林得意的声音响起：“就是嘛，母妃总说皇兄还没娶妻，孩儿府上如今也就几个侧妃，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可不得跟父皇母妃炫耀一番嘛。”
......
屋内其乐融融，像极了一家子，倒显得梁栖尘这个原配长子像个外人，也让刚才给梁栖尘说了皇帝如何因为想念他而“病倒”的福海公公有些尴尬。
好在门口很快有眼尖的侍从进去禀报了太子到了的消息，殿内空气立时一静，说笑的氛围没了，连皇帝叫梁栖尘进去，薛贵妃嘘寒问暖这样的日常都显得公事公办起来。
梁栖尘进去的时候发现薛首辅也在，想来定是为了二皇子刚才口中的喜讯而来。
这倒是确实值得他们高兴，毕竟自从先帝那一代起，梁皇室人丁便有些少。皇帝与先皇后婚后几年没有消息，二皇子只比梁栖尘小两个月，如今也已经十八了。他出生时薛贵妃还只是个小小的皇子妾室，连侧妃都算不上，后来生了二皇子才渐渐一路高升。
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只有他们两个，另外两个公主一个皇子都还小，性子又被养得懦弱胆小，不得皇帝喜欢。
梁栖尘因为身体原因被老神医建议弱冠之后养一养再娶妻生子。薛贵妃为了显示贤惠，也为了减少皇帝疑心，顺便堵死以庶女身份“勾得”自家儿子竟敢忤逆老娘，想将其娶做正妃的路子，当着勇毅候等老臣的面承诺二皇子为了兄长甘愿也等及冠再娶正妃。
感动又愧疚的皇帝允了此事，并同时赐下两位高门贵女给二皇子做侧妃，这次怀孕的孙侧妃就是其中之一。二皇子的名声也因此在保皇党中好了起来。
如今朝中局势多变，哪怕梁栖尘参政以来颇有建树，但也得罪了不少人。太子本该是名正言顺的下任皇帝，但掺杂了背后势力，喜好，后宫影响力等诸多因素，二皇子的支持者也不少。
身体不好，未到弱冠不宜成婚本就是梁栖尘的弱势，如今二皇子后院有喜，代表着他这一系的继承人有望，自然对他争夺储位大有裨益。
皇帝也明白这个道理，其实若抛开个人喜好，才德兼备的太子显然比各方面都跟他像极了的二皇子更适合这个位子。毕竟他前有先皇留下的班子和王朝底蕴，后又有能干的长子替他得罪权臣大力革新，而二皇子就不一定能有这个运气了。
所以在短暂犹豫之后，他还是问起了梁栖尘的婚事：“朕看你去了一趟北地，身子似乎好转了些，不如再让老神医看看，哪怕及冠之后再成婚，也可以先纳个房中人......”
“谢父皇挂念，可老神医的药儿臣自小便在吃，他再三强调必须用够年份才有去除毒素的可能，怕是要辜负父皇这番好意了。”
梁栖尘想到池盈，想到远在丰城的“未婚妻”，再想到自己隐藏的秘密。这段时间与池盈在北地大营，许是池盈太好，他太过放松，几乎都忘了压在他头上的这座大山。
难有子嗣，这四个字的判词就像诅咒一样跟了他许多年。他一直在利用老神医的话，利用父皇的愧疚在拖延时间。拖延到他能够掌控一些事情，拖延到他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可这件事就像是他身上的一道陈年伤疤，外面的结痂只是唬人的，内里一直在溃烂流脓。而他花了许多年来疗愈自我，才能在被人提起时做到若无其事，几乎不受影响。
好在提及中毒之事，皇帝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身边一看就养尊处优的薛贵妃和二皇子，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公务。
梁栖尘此去北地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调查军中贪腐。
其实这个跨时多年的案子，其中的细节、来龙去脉乃至相关证据，梁栖尘都已经通过奏折呈给了皇帝。皇帝的态度和此事的处理结果，梁栖尘只看一旁哪怕商议朝政大事，也因着与薛家有关而并未回避的薛贵妃，以及正主薛首辅，心中已然明了。
可他这些年的太子也不是白当的，更不会因为看出皇帝明显的偏向就轻易妥协。
“军需大事乃国之根本，崇国陈兵河岸，屡屡进犯南边疆土。我大兴朝廷已经妥协过一次，从辽阔的京都迁至这小小南地。甚至为了父皇和大臣们顺利到达安全之所，多少将士付出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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