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然来到医馆，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桌子上碾药。
听见脚步声，男人抬起头来：“哪里不舒服？”
周兴然没有回话，他定定的看了好半晌，才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是齐一轩。
周兴然还记得自己刚认识齐一轩时，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办事认真，为人温和，在齐家三兄弟中最沉稳出挑。
上了高中再见面时，齐一轩变成了一名儒雅的青年，他刚刚新婚，每每想到自己的妻子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嘴角就会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周兴然58年上的大学，现在已经是68年下旬了，转眼之间十年已过，自从离开柿景镇，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周兴然都想不起来上次与齐家人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没想到当时那个齐一轩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黑白掺半的头发，两个大大的眼袋，衣服打着补丁，袖口起了毛边，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谁能想到作为一个镇子上仅有的几名医生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一个全家都有工作的城镇人，弄的像一个乡下老农。
没记错的话，齐一轩今年也就30出头。
想到昨天看到的景象周兴然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齐一轩看着对面的这个青年半天不说话，觉得有些奇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的打量起他，越看越熟悉，猛地站起来指了指周兴然：“你是…”
“齐大哥。”
齐一轩走了过来：“你是周兴然吧？”
周兴然点头：“是啊，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你变化好大，路上要是见了，我肯定认不出来你。”
齐一轩露出一个笑容，虽说他与周兴然之间差了几岁，算不了同龄人，而且除了当年的买药、卖药之外两人也没有太多的交情，但再见面齐一轩觉得就像见到了一个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一样，在昏暗的生活中投下了几缕阳光。
“当年你考上了华庆大学，可真是了不起，县里镇里都传的沸沸扬扬，当时来看病的人一聊起天说的也是你，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买的药有些还是你卖的，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见到周兴然，齐一轩就会想起以前那段幸福的时光，他们一家都是体面的，人们都是和睦的，生活都是甜蜜的，再看看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真是恍如隔世，齐一轩的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
“当时我们三个也经常讨论你呢。”齐一轩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还说要去你们村子上给你贺喜，可惜那段时间真的太忙了，等我们忙完你都上大学去了。”
“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吗？哪里难受？”
“都不是，正巧路过这里，想着咱们好像也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周兴然张望了一下，“怎么没看见修哥和真哥？”
“要过年了，医院也不是很忙，一真就留在家里搭把手，没过来。”齐一轩露出一个苦笑，“本来做医生就很忙了，给家里帮不了多大的忙，这下还害得他们跟着我们受连累。”
“一修去县里拿药去了，有些消炎的药快没了，我爹在后面坐着呢，后边还有两个病人一直没有出院，得有人看着点。”
“我把他叫过来吧，当时他听说你考上大学可震惊了，非说等下次见面一定要求你留下几个字，贴在家里的墙上，让子孙后代都沾沾你的文气，说不定也能考一个华庆大学。”
齐一轩说着就要往后院去，被周兴然拉住了：“轩哥，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专门把他老人家叫过来就太正式了，我可没有带礼哈。”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哪里需要带什么礼？现在还有人能想着我们，我就很开心了。”
两个人光站着说话也不是事，齐一轩就邀请周兴然坐到柜台这边来。
两个人刚坐下，就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从后面跑了过来，一下子撞进了齐一轩的怀里：“爹！”
“跑慢点，这里到处都是边边角角的，磕到了怎么办？”齐一轩先是环抱住男孩，接着将他从怀里拉出来，让男孩站直，声音严厉的训斥他，“你忘了上次是怎么磕到腿的了？要是还磕到腿倒是不要紧，要是磕到脑袋，我看你怎么办？”
“我知道了，爹～”男孩很会撒娇，一点都不惧怕冷着脸的齐一轩，扭动着摆脱齐一轩的钳制，硬生生扑进他的怀里。
周兴然看见齐一轩整个人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可见他对男孩疼爱不已。
齐一轩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周兴然笑了笑：“这是我的小儿子，很调皮，整天招猫逗狗，一刻也写不下来，闹心的紧。”
“哼。”男孩听见齐一轩这么说自己有些不高兴了，轻哼一声抬起头来，侧脸看着周兴然。
虽然齐一轩现在一副落魄至极的样子，但是他把这个孩子养的很好，圆圆的小脸，两颊带着些冻出来的红，黑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对周兴然的好奇。
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带着补丁，但是很干净，也不像齐一轩身上穿的那么陈旧，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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