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手机相册里划拉一下，出来了满屏幕的小孩照片，还没一岁大，是个大眼睛浅棕色头发的混血儿。
“可爱吧？本来国外也不流行奉子成婚那一套，但我妈说我不结婚就打死我。没法子，只好二婚了。”孟如悦很得意的样子。
叶曦脸皱得法令纹都出来了：“可爱是可爱……不过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不是正好吗？”
“也是……挺……圆满的。”
……
……
天公不作美。把骨灰送进墓龛后，正好下起雨来。
墓园门口的一溜车子在等着接人。几个人没再多话，纷纷进了车子回家，稍做休息。
……
白宴设在下午五点半，也没有大办。包了世嘉酒店中层的一间室内宴会厅。
来的大多也还是在灵堂上面见过的人，不过比起那时候多了许多家眷和亲朋。
叶曦窝在主桌座位上的下席，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这儿来了。
叶淑清没有来，也是，她中午出席告别仪式，是顾念着以前仅存的那一点点情分。要说宴席，就根本不关她的事儿了。
孟如悦精神头很好，正在举着杯子到处应酬。
孟老太太在门口跟一些人说了几句话，一脸疲惫的样子，由肖总助扶着过来了。
“若怡丫头，午睡没睡好？”老太太倒还先出口关心起她来了。
叶曦打起精神：“奶奶，您还是顾着你自己吧，怎么还到处应酬转圜呢。”
“要不然呢？靠你和如悦丫头吗？那个丫头不靠谱，你也不靠谱，果然是一个爹生的。”
“那我爹也不靠谱，是为什么呀？”
“你还拐着弯骂人？”
“你就让伯父他们忙去吧。”叶曦拉了她的胳膊过来扶她坐下。
老太太坐下了也不安分，伸手对着前面什么地方招了招手。
叶曦抬头，果然，这个人来了。
陆云深换了一身黑色暗纹西装，走过来喊道：“孟奶奶，您别累着了。”
抽冷子一看，他身后面还有一个人。
叶曦眯了眯眼睛，真是好久不见，分外眼红啊！
陆小柔跟在她哥哥后面。
她正惊讶地看着叶曦，那五彩纷呈的脸色，像在脸上放走马灯似的。
然而到了孟老太太面前，脸色马上一变，又是柔顺可亲的样子，说：“孟奶奶，您太辛苦了！世叔的事，我也很伤心。上次见他的时候，我……我还是小孩子呢，还没来得及再见一次，就……”
说着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陆云深拍了拍她，要她适可而止。
孟老太太只是笑，也就应付过去了。
几个人坐下来。孟老太太说：“也该介绍你们认识了……”
叶曦皮笑肉不笑的：“不用，奶奶，我们认识。”
“哦？”孟老太太很惊讶。
“是呀。”陆小柔在旁边说道，“叶曦姐姐跟我关系很好呢！”
孟老太太看向陆云深。
陆云深点点头：“工作关系认识的。孟小姐人品好，后来也常来常往。”
孟老太太听了这一句话，很是舒心，说道：“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也不枉费你们从小的渊源了。”
“不是，奶奶。”叶曦指了指正在席面上另一桌，站着跟人喝红酒的孟如悦，“有渊源的是那一个吧！”
“那个丫头！”孟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管不住，实在管不住！十岁就让她妈妈带出国去了。偶尔回来一次，也只会打马虎眼！”
“咦？奶奶，难道我看起来像是管得住的？”
孟老太太看她一眼：“也不像，不过，你至少愿意坐下来听我说话。”
“那不是因为还不熟么……”叶曦低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您说！”
“既然你们认识，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孟陆两家有联姻的许诺。本来陆家和孟家定下的亲，是上一辈的事。但是呢，我生了两个儿子；老陆那儿，生了一个儿子，这怎么算？没法结亲，只好顺延到下一代了。”
“这种事还能顺延？”叶曦咋舌。
“怎么不能呢。”孟老太太很理直气壮。
“那么我要是没回来呢？那就再顺延到下一代？”
“不错。”孟老太太点点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什么愚公移山，不是，愚公定亲的戏码啊？”
“你这丫头少打岔！”孟老太太瞪她一眼。
陆云深在旁边笑。
陆小柔在旁边，脸上更是开了染坊，颜色更加多姿多彩了。
“那就再顺延下去吧，奶奶。说不定八十年后，就能够跟陆家联姻了。”
叶曦本来还奇怪，为什么不是陆小柔跟她的堂哥们联姻，后来想起来，陆小柔不是亲生的。
两家是世交，大概孟家也知道。
“胡扯，你这不是回来了吗？”孟老太太被她胡搅蛮缠得头痛。
叶曦大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奶奶，您早有打算？要把我认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
这句话甫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孟老太太愣住了。
连陆云深也怔住了。陆小柔在旁边勾起了一个冷笑。
场面马上冷了下来。
一时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不是，奶奶，我的意思……”
孟老太太毕竟是祖宗，马上就定住神，喃喃地说道：“不怪你这么想，是奶奶，太着急了。”
叶曦想打自己的嘴巴子。
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件事。
孟建业病中弥留，是前阵子不久的事，见了叶淑清，才知道在外面还有个女儿。
如果早有打算，不可能临了才去找她。少不得要好好调查，再管教一番。
也就是一见面，她就得了老太太的心。
顺带在告别仪式上见了陆云深，或许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
陆云深连忙打圆场：“孟小姐有时候直爽过了头，奶奶，你别往心里去。”
孟老太太轻轻捶了一下胸口，摇摇头。
叶曦的脑子转了过来。她都忘了，孟老太太是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老太太。
马上开口说道：“奶奶，我错了！”
孟老太太还是摇头：“你没错，是我老了，太心急了。我怕我哪天一睡过去，就睁不开眼了。你们别管我老婆子，我糊涂了。”
说着话，气就有点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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