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戚乾几人，剩下的人全是一头雾水，或者只知道些许消息，对于建宁帝质问文宣王的这一举动都十分迷茫。
戚泰起身看向帝王，那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大靖之主。
“儿臣认罪，却也不认。”
他认得是杀害宋瑾辰之罪，认得是设计永宁之罪，认得是与太子争锋夺权之罪。
可他不认反叛之名，不认逼宫之罪，不认杀害亲父之罪。
他知道，生在皇家，注定得不到公平的对待，他怨恨父皇，却也敬重父皇。
建宁帝闭上眼睛，得到这句话就够了。
这一切罪责，何尝不是他放任的结果？
他自然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可若是连他的孩子都想要杀他，那他这人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些。
幸好，没有。
殿中诸位大臣被这位王爷干脆利落的认罪态度吓了一跳，以往文宣王可不是这个性格。
那些跟随文宣王的大臣纷纷慌了神，急忙给林太傅使眼色，这要不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们都要死死扒着林太傅让他想办法了。
林家小辈也颇为急切的看着家主，指望着林太傅能扭转局势，只是事实却与他们所愿背道而驰，林太傅只是默不作声地喝酒，像是看不见他素来重视的外孙跪在大殿上认罪伏法。
见到这一场面，数位大臣跌落座位，皆是明白，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从龙之功，就这么消散殆尽了。
而跟随太子的一行人却是喜笑颜开，恨不得奔走相告鞭炮齐鸣敲锣打鼓。
这下没有人能在威胁到太子了。
建宁帝看着众人的反应，挥挥手召戚乾上来。
戚乾一步一步踏上阶梯，低下头靠近父皇倾听。
众人只见建宁帝小声说了什么，太子殿下神色一惊，不假思索道：“不可！”
此话一出，戚乾率先愣在了原地。
建宁帝终于露出了笑容，缓声道：“你有容人之量，朕很欣慰。”
戚乾愣愣的回到座位，看向跪在殿中的戚泰眼中有几分复杂，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向他。
戚泰不知道父皇说的什么，他想，大概是如何处置他。
戚乾自小就比他和父皇亲近，他一直知道。
戚泰脸庞滑下一行眼泪，可他没想到，为什么他的惩罚父皇也要先告诉戚乾，是要和他最重视的儿子商量吗？
为什么？父皇连这种事，都偏向戚乾，他就那么不配做皇帝的儿子吗？
戚泰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眼泪。
不过就是一死，他有什么好怕的。
建宁帝看向低着头的儿子，在众人急切的目光里终于开口。
“文宣王戚泰德行有亏，行为不端，性格乖张，亲佞远贤，废其郡王爵位，守卫皇陵，永世不得入京。”
戚泰呆滞的抬起头，建宁帝又道：“望其修身养性，明是非，辨善恶，知悔改。”
此言一出，就连林太傅都目露震惊。
他知道这个外孙都做了什么，皇上连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都毫不犹豫的杀了，如今却对这个儿子的罪责如此重拿轻放。
他本以为，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万幸，可现在竟是只废了王爵，还保留着皇室子弟的尊荣。
没有被贬为庶人，就是建宁帝还认这个儿子。
虽然朝中的大臣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但跟随文宣王的官员却觉得罚重了，跟随太子的人又觉得罚轻了，眼看着殿内众人又要吵起来，戚乾与戚灼对视一眼，起身移步至大殿中央，跪地行礼道。
“父皇英明。”
“父皇英明。”
永安见状一脚踹开信国公世子，也扑通一声跪下。
“父皇英明。”
见太子公主开了头，余下众人面面相视，也道：
“皇上英明——”
建宁帝看向魏忠贤，魏忠贤瞬间领会了意思，走下阶梯扶起戚泰，笑眯眯道：“二皇子，起来吧。”
“二、二皇子？”
戚泰扶着母妃起身，至今还没有明白过来，愣愣道：“可我已经——”
“那是文宣王的事，可您是二皇子，是写在皇家玉牒上的二皇子。”
魏忠贤又赶紧把戚乾戚灼几人扶起来，笑眯眯道：“各位可得改一改这动不动就跪地的习惯，皇上看着可是要头疼呢。”
戚泰转身就看向诸位兄弟姐妹，却还是没有人理他。戚灼嫌弃地看了一眼，如往常一样甩袖离开。
她只是不想让皇室再死人了，对于戚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戚乾同样如此，迅速坐回座位，一点儿都不想理会戚泰这人。
唯有永安，这个戚泰的亲妹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皇兄，眼中虽有不舍，却还是没有过多停留。
对皇兄而言，去守皇陵是件好事，就算他们此生不见，可只要一切平安，就比什么都强。
戚泰没有回他原来的位置，而是按照规矩，与他那些还未封王的弟弟坐在一起。
建宁帝见众人都恢复平静，伸手抚着自己坐下的龙椅，他看向手柄两侧缠着的龙身，摸了摸这栩栩如生的金龙，在徐皇后不解的目光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继而道：“宣旨吧。”
魏忠贤大声应道：“遵旨。”
他接过这道明黄，宣读这最后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太子戚乾天纵圣德，灵武秀世，勤政爱民，睹目可查，江山基业，百姓福祉，国之大治，有赖储君，朕在位一十八载，性简淡泊，待将社稷之任托付后人，择今日禅位太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魏忠贤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走下高台，双手将圣旨交付太子殿下。
他道：“殿下，这是最后一道圣旨了。”
戚乾看向起身的父皇，脸上满是不解与疑惑，他没有接旨，大声问道：“为什么！”
殿内朝臣也纷纷跪下，劝谏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宋瑾辰看向戚灼，只见她眼中有些惊讶，却又迅速消失。
戚灼自认这些皇子皇女中，她是最了解父皇的那一个。
她握住宋瑾辰的手，解释道：“没什么，只是父皇倦了。”
建宁帝倦了，他虽留恋权势，却终究还是心中的厌倦更胜一筹。
他亲自走下层层台阶，不容拒绝地牵起戚乾的手，拉着他走上台，按着他坐在龙椅上。
“从今往后，这大靖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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