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上竟然有些尴尬的意味：“有这么明显吗？”
顾江漓觉得这话耳熟，原来自己不久前说过的。
“陛下特意做过一番清洗，想要除去身上的味道，但臣妾是孕妇，嗅觉会更灵敏一些。而且……您手上的血迹，并未洗干净。”
听了她的话，皇帝低头看了一眼右手的手背。
他摇头轻笑，颇有些无奈。
明明从牢中出来以后就急忙去清洗了，可又着急回景和宫，所以洗得并不仔细。
“朕本想瞒着的，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顾江漓满目忧愁，问道：“是长公主？”
皇帝点头，做了回答：“是，朕差她进来替方珣收尸，正好在天牢这种没人的地方手刃了她。”
顾江漓心中酸涩难安，她拿起皇帝那只手，上面淡红的印记令人扎眼。
“陛下竟是亲自动的手。”
她心疼的不是死掉的楚檀儿，而是亲手杀人的皇帝。
皇帝从不是会轻易杀人的人，身边的下人犯错，他都不舍得重罚，如今竟然会用这双干净的手杀人了。
“陛下是担心楚檀儿知道方珣死后会发疯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吗？”
皇帝眼眸微敛，声音低沉：“楚檀儿野心都是借助于方珣产生的，方珣死了，她必定会陷入癫狂之境。朕不怕她发疯报复，但朕得为你，为孩子规避风险。
“楚檀儿和方珣皆死，皇位也就无人敢觊觎，宰相和太后没了最重要的棋子，亦是举步维艰，朕会一个一个，送他们与楚檀儿母子团聚。”
那一瞬间，顾江漓听到了胸腔内不断传出的剧烈震动声。
她的心跳咚咚作响，有些不敢相信皇帝说的话。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震撼。
皇帝而转变之大，令人咋舌。
估计是她的表情表现的太过明显，皇帝有些慌了神。
“你……是不是害怕？你别怕，朕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害你……”
顾江漓突然回过神，回应道：“陛下怎么会这么想？”
“朕是你这么想。朕杀了人，杀的还是朕的亲妹妹，你会害怕朕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也是合情合理，但是朕只是不想再让他们伤害你、伤害孩子的可能……”
顾江漓为他的言语而心痛，她眸色坚定，一把抱住皇帝的脖子。
“陛下绝不是冷血无情之人，相反，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您更在乎血缘亲情的人了。”
否则的话，皇帝一早就把那个忤逆的楚檀儿杀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
“你真的这么想？”皇帝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当然，陛下是臣妾见过的最好的人。臣妾方才只是有些惊讶，为了臣妾的事情，竟然劳烦陛下亲自动手，而且还让陛下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臣妾心里清楚，您是在乎他们的，所以尽管她们对您做出了很多伤害您的事情，您也一直没惩治她们。
“臣妾自认，在陛下的心里所占的份量并没有那么高，所以听到陛下决定杀了宰相和太后的时候，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
皇帝突然打断她：“不，你很重要，是朕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顾江漓从前不敢这样保证，但今天，她却丝毫不会怀疑皇帝的话了。
没想到一向情绪内敛的皇帝，也会直白的表露出他的心意。
“陛下，您的情谊，臣妾已经明白了。臣妾还想对您解释一下杀了方珣的缘由，但现在看来，您什么都知道。”
“朕明白，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朕。方珣一日不死，楚檀儿和宰相一党就永远有着贼心，他们会一直觊觎朕的位子，这始终对我们的孩子不利。所以朕从不怪你自作主张杀了方珣，他的确该死，而且非死不可。”
顾江漓心中更加酸涩了。
皇帝什么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处死方珣，必定是对他们还抱有感情的。
“陛下难过吗？”
“难过？”皇帝闷声反问道，“朕以为朕会难过，可当匕首插进楚檀儿腹部的时候，朕的心里只传来源源不尽的畅快与轻松。
“她倒在地上，双目不肯闭上，朕看了也不觉得可怕，只觉得……真好啊，她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她是朕的妹妹，但那时候，朕的心里却一片平静，全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亲人。”
顾江漓轻拍他的背，“因为她不是您的亲人，太后也不是，宰相亦不是。意图伤害您的人，都不配当您的亲人。”
皇帝在她耳后笑了笑，呼出的热气让她的身体变得温暖。
“嗯，朕不需要他们，朕有你，有孩子，就足够了。”
两人互相倚靠着。
顾江漓点点头，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皇帝有她和孩子就足矣，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现在的愿望，除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就是皇帝的病能够好起来。
“陛下，要不先休息了？”
“好啊。”皇帝点头，两人相拥而眠。
皇帝近来睡得比以前安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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