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从噩梦中惊醒。
寒冬腊月，寝殿放了好几个炭盆，可她全身直冒冷汗。
她梦到齐元昊满身是血，手持着霁月剑，半跪在尸山血海中。
“什么时辰了？”
她扶额，头痛欲裂。
北境齐元昊所在的木云城，已经五日没有军报回朝了。
这是近三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形。
“娘娘，是丑时二刻。”
“才丑时？为何总觉得睡了许久……”
杜若心神不宁。
这个梦境着实太过骇人，以至于她醒来仍心有余悸。
她走下床榻，望着一旁摇篮中熟睡的两个婴孩，心里牵挂着北境的齐元昊。
“娘娘……”
天齐从殿外匆忙跑进来，脸色煞白：“咱们运送粮草的漕船，被炸了！”
什么？！
杜若差点稳不住身形：“何时的事？！”
天齐咽了口口水，神色极度慌乱：
“昨日子时，漕船将要抵达通州口岸，突然爆炸了。十余艘漕船连绵成片，无一幸免……”
天齐还有下半句不敢说，那便是通州口岸附近的居民，被这波热浪波及，死伤者众。
她自成为齐元昊的暗卫后，见过大小无数场面，可这样骇人听闻的，实属首例。
更何况，这批粮草是北境前线将士的生命之源。
如今粮草随着漕船沉没，北线战事恐难以支撑。
陛下……
天齐垂首：“娘娘，几位大人已经连夜进宫了。”
“快！快更衣。”
六部大人几乎全员到齐，各个眉头紧蹙。
“娘娘，此事定是匈奴细作所为！”
侯恂重新执掌兵部，对战事看得更透彻。
两军交战，只要能克敌制胜，什么坏招都能使得出来。
“如今漕船被炸，短时间内从哪里能调到这么多的粮草，陛下和北境的将士该怎么是好！”
晏几道的眉头拧成了一字型。
国库本已虚空，这一番粮草折戟，可谓是雪上加霜。
杜若沉凝了片刻：
“快马传旨给北境接壤的各州府，先将储备的粮草全部集结，送至北境应急。”
她不放心，又加上了一句：“务必派专人护送，不得有失。”
户部尚书出列：“娘娘，州府借粮是个法子，但撑不了多久。通州、定州和辽州三州最近，储备粮就算全部都送出去，也勉强仅够撑六七日。 ”
十万定北军，每日军粮的开支，不是小数。
杜若望向侯恂：“兵部可接到陛下的军报？”
侯恂摇了摇头。
众人头顶，愁云密布。
木云城没有军报传出，只有一个可能：它，被包抄了。
众人心头皆升腾起不祥之感。
……
没过多久，这个想法便被证实了。
八百里加急军报一一传来。
木云周边五城池，接连沦陷。
这五座城池对齐元昊所在地木云城，形成了包围之势。
侯恂大怒：“北境有大细作！！！”
齐元昊御驾亲征虽众所周知，但他身在何处，是最高机密。
而匈奴人目标明确，直指木云，显然是冲着齐元昊来的。
侯恂拱手：“娘娘，时不待我！臣请旨领兵，前往木云！”
“侯大人，您……”杜若望着发须皆白的侯恂，难掩激动：“此去万里，您的身体可还能吃得消？！”
此时，侯方域从殿外冲了进来：“娘娘，臣愿意与侯大人同去！”
侯恂欣慰地拍了拍侯方域的肩膀：“你我父子齐心，定能将这帮匈奴人打得满地找牙！”
“是！父亲！”
杜若轻拭眼角：“侯大人，一切全托付给您了！”
侯恂与侯方域领旨，马不停蹄去点兵，准备北征。
“晏大人，粮草一事，你我还需细细商议。”
国库已空，那十多艘漕船所载的粮草都还是靠着上一次皇商质保金周转而来。
如今毁损殆尽，再想要筹措，实在是捉襟见肘。
晏几道刚刚升任宰辅，眼下的困境，唯有放下脸面，放手一搏：
“娘娘，为今之计，只能向朝野内外广征粮！借粮！借钱！”
杜若心下一沉：“拟旨。”
不出半日，朝廷征粮的布告，贴满了整个上京。
不出三日，布告快马送至全国各处府衙，贴满了大梁的所有角落。
晏几道身先士卒，将自己家中不多的存银尽数捐入国库，朝中大员皆依次为榜样，捐钱捐粮。
可杜若和晏几道的眉头，皱得更深。
“就这些？”
晏大人面上难掩失望：“娘娘，许是微臣做了坏榜样。”
晏几道虽出身名门，可他廉洁、正直，虽为官多年但的确积蓄不多。
如今他作为宰辅，虽捐出全副身家的九成九，却还是不如京中一个豪门富户的十分之一。
可宰相才捐这么点，其他人如何能越过他去？
杜若苦笑，连连摇头：“这些人，谨小慎微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晏大人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娘娘，莫急！微臣即刻一一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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