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吃过早饭,踏着厚厚的积雪,不慌不忙地来到学校礼堂。
定眼望去,居然有百人之众,这些人都是场镇上的,熟悉得很。
黎克佳跪在礼堂的月台上,浑身哆嗦不停。
几个戴着红袖套的红卫兵站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柳青青皱着眉停顿了片刻,便直直向前走,东方红的人都知道柳青青拒绝当司令的事情,知晓他与司令竹节的交情,于是闪出一条道。
台上的黎克佳正一脸哭相一腔哭调:
“贾仁慈同志,你的决定我完全是拥护的,柳金源是富农成分,改过就是,你父亲贾新河同志的结论也可以改,改成革命烈士。”
“正因为柳青青逼死了你父亲,在应当他入党宣誓的时候我都把他的名字划掉了……明天就过年了,请求革命小将放我回家团年。”
“你想回家过年?”贾仁慈冷笑一声道:“你必须把四清运动的流毒肃清了才能回去,柳金源的成份你马上改!”
“要改可以,但得听我说几句!”柳青青一下子跳到主席台,对台下的围观道:
“贾仁慈揪黎组长回太平镇的目的是要把我家的成分改成富农,这事也不是办不到。”
“如果他贾仁慈能把土改工作组的人全部揪回来,把畏罪自杀的贾新河弄醒,我就让改。”
“评成分是土改工作组评的,他爹当时是农会主任,这与四清工作组有什么关系?”
“贾新河是在六二年被开除党籍的,这又与四清工作组有什么关系?我想……”
柳青青转过身,冷冷地瞪着贾仁慈:
“你的目的也许还不止划分我家成份这么简单吧,黎克佳要想回家过年,是不是还得把你改成一个党员?”
一针见血,人群中嘘声四起,紧接着响起一阵掌声。
贾仁慈的脸变得灰白,他斜着眼睛看了看一旁的竹节,希望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能够把柳青青拉下台。
竹节却装着不懂,蹲在一旁。
这时柳青青又进一步道:
“那年首先上台斗争贾新河的是谁?四清运动首先提出贾新河是牛鬼蛇神的又是谁?大家晓不晓得!”
“晓得,是他那不孝的儿子贾仁慈假充积极,想趁机捞油水!”
台下有人高呼。
贾仁慈的脸完全变了形,狠狠的瞪了柳青青一眼,然后从台上跳下来,悻悻地溜走了。
柳青青在黎克佳的肩头一拍:
“黎组长,昔日的威风哪去了?怎么现在象没有长骨头似的?
“冷死人的天气你还跪在地上,有话站起来说,革命小将是讲理的。”
黎组长看看四周的红卫兵和蹲在主席台一声不吭的竹节,不敢站起来。
只是一边流着鼻涕一边流着泪,十分无助地看着柳青青。
“你是不是看我没戴红袖章?”柳青青道:“难道你不知道高级领导人总是穿便装的吗?”
“这……”黎克佳眼睛瞟向了竹节,显然没有这位司令的应允,他不敢站起来。
“你就给我起来吧!”柳青青捏着他的衣领一提,黎克佳就顺势站起来了。
“好了,革命战友们,结束了!”柳青青朝台下挥了一挥手。
人群“哄”的一下散开了。
竹节站起来走到柳青青跟前,盯着他:“如果你想放人,那必须得参加我们东方红,当我们的司令,只有这样才名正言顺。”
“你们的司令?”柳青青冷哼一声,没有理竹节,拉了黎克佳就往台下。
竹节嘴巴嚅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制止。
“黎组长,你今天回南原还是明天?如果是明天你就到我家住一夜,今天回的话我立即送你到公路上赶车。”柳青青道。
“他们能放过我吗?”黎克佳颤抖着说:“如果能放……放……放过我,我希望今天就走。”
他知道太平镇是个是非之地,或许柳青青只是一时的豪气。
如果变卦,怕是自己不死也得脱一身皮。
“好,我送你上车!”柳青青绷着脸,也不和竹节、毕定他们打招呼,拉了黎克佳就往下街的公路去。
到了公路边,黎克佳注视了柳青青良久,突然象一个孩子一样唔唔的哭了:
“柳青青,没想到你既是这种人,仇将恩报!”
“那次想整治你的……想污蔑你强奸白干部的是贾仁慈和工作队副队长冯天才……”
“别说了,黎组长,我什么都知晓了!”柳青青冷声道。
看到柳青青冷冷的目光,黎克佳不再说话了。
黎克佳再一次揭开了柳青青的伤疤,他心里感到一阵疼痛。
当时白玉为了救自己,毅然上了工作队副队长冯天才的床,她用自己初夜的女红向工作队副队长冯天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同时也证明了柳青青的清白。
这是柳青青从郑花花的口里得知的。
白玉把这件事告诉了郑花花,要求郑花花保密,但她同时算准了郑花花肯定会告诉柳青青。
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是白玉想让柳青青永远记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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