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亚做了一个梦。
她其实很少做梦，也许是因为眼盲，看不到这世界缤纷的色彩，因此也想象不出多么丰富美好的画面。
又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时候思虑过多，等到沉入睡眠时，大脑已经累得不愿意去做梦了。
无论如何，美梦也好，噩梦也罢，对于西莉亚来说都是相当稀奇的事情。
因此她打量着眼前黑沉沉的世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她转过身，平静地说：“好久不见了，波吕诺厄。”
话音刚落，周身的景色骤然改变。
海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西莉亚甚至感受到了熟悉的清冷感。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鱼的模样。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好，普罗诺亚，我是奥托诺厄，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西莉亚抬起头，两条容貌相似的人鱼正并肩浮在前方。
靠前的人鱼看上去更加年长。她身材纤长，海蓝色的长发编成一束发辫，软软地漂浮在身边。她戴着由海风和珊瑚草编成的项链，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盛着梦幻般的笑意。
她身后的人鱼很瘦小，从人类的视角来看，就像是个十岁的孩子。她的头发同样是海蓝色的，头上戴着由黄色和紫色珊瑚组成的发冠，灰色的眼睛正淡淡地望着西莉亚。
西莉亚对前面的人鱼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奥托诺厄姐姐。”
波吕诺厄的长相是幼崽，她记得的，所以看上去更年长的是奥托诺厄。
奥托诺厄往旁边让了让，将波吕诺厄推到西莉亚的面前：“我是造梦人，只负责搭桥。之所以进入你的梦境，是因为波吕诺厄有话要和你说。”
西莉亚适应得很快。她对奥托诺厄说：“谢谢，有劳你了。”
她在水中缓缓下降，让自己的目光和波吕诺厄齐平。
波吕诺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西莉亚知道，波吕诺厄是在说，眼睛恢复得不错。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波吕诺厄摇摇头，朝她伸出手。
西莉亚不明所以，将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两只手相握的瞬间，一些破碎的陌生画面出现在西莉亚的脑海中。西莉亚的瞳眸有一瞬间的涣散，然后迅速地重新聚焦。
她又惊又怕地问道：“那些是什么？！”
波吕诺厄的能力是预言，她刚刚给自己看的那些，难道是未来吗？
阴冷的大蛇，面目全非的学校，满地的鲜血与残肢……
这些画面断断续续的，而且有些模糊不清，但西莉亚仍然感到心惊肉跳。
那是他们的未来吗？
西莉亚惊魂未定地看着波吕诺厄，小人鱼松开了手，一双眼眸仍然淡淡的。
波吕诺厄抬起手，指了指西莉亚。西莉亚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目光落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波吕诺厄把目光移开了。
奥托诺厄在一边说：“她只能说这么多了。时间还有一些，普罗诺亚，你如果还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试着问一问。”
西莉亚的额角跳了跳。
好哇，天机不可泄露是吧。
既然如此，她就问得笼统一点好了：“波吕诺厄，关于西弗勒斯，你能告诉我的有多少？”
波吕诺厄想了想，抬手朝上方指了指。
西莉亚仰起头，以为会看见碧蓝的天空。
可这里似乎是深海，她只能看见上方游动的生物，再往上是一片漆黑。
她盯着那片漆黑看了一会儿，期盼它能够出现一些什么变化。
然而一切如旧。
西莉亚正要再问，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一些细碎的光线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她眯起眼睛去看，那些光线越来越明亮，渐渐地洒满了整片海水。
西莉亚这才意识到，她们并不是在深海里，而是在接近海面的浅海区。
是太阳出来了。
波吕诺厄给她看的，是日出。
更准确地说，是从深不见底的黑夜，到光华灿烂的日出。
西莉亚看着海水里流动的日光，似有所悟。
周身的海水突然开始流动，奥托诺厄说：“时间快到了，普罗诺亚，下次再见了。”
她们的面容变得模糊，逐渐和海水融为一体。
西莉亚轻声说：“波吕诺厄、奥托诺厄，下次再见。”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和明媚的阳光撞了个满怀。
她从床上坐起来，喊道：“艾尔？”
艾德里安的声音从洗浴间里传来：“来啦！”
他将水流关上，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下。
男孩笑意盈盈地问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做了个梦。”
“是好梦吗？”
西莉亚转头看着地上的日影，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个不好不坏的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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