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不能一蹴而就，林华也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
在作出最终的决定之前，他只需要蛰伏在暗处，既不插幕府与反抗军之间的争斗，也不理会散兵在八酝岛做出的安排。
一晃时间过去一月。
在从前段时间就一刻不停冲击着八酝岛的雷暴中，一艘有着明显愚人众徽记的船只靠了岸。
等在岸边的一众先遣队对站在船头的少年微微鞠躬为首的前锋军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上前一步，将其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带着流浪人的斗笠，斗笠后面的飘带随着海风飘荡着。
他慢慢看向眼前被打开的盒子。
银质的外壳包裹着一枚灰暗的晶石，晶石之上有着愚人众的徽记，那是邪眼，一整盒的邪眼。
他伸手将其中一枚邪眼从盒子里取出，拇指和食指卡着上下两端，目光淡漠地反复观察。
这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残次品是没办法和冰之女皇赐下的邪眼相提并论的。
它们相比起来更加危险，就像看起来鲜艳美丽的生物，充满诱惑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喋血的毒刺。
一旦沾上就摆脱不了。
而这东西，正在进入稻妻内战之中。
鲜血会浇灌它的锋芒，欲望会让它更加夺目。
在它的引导下，很快，稻妻就会崩溃。
少年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紫色深沉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缥缈的兴味。
他很期待，一切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
“散兵大人，工厂那边已经准备妥当。”这时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对未来的畅想。
散兵脸上笑意散去，目光冷漠地扫向说话之人。
那人感受到目光，顿时惊慌地低下头。
看着他的反应，散兵心情稍缓。
他随手将邪眼丢入盒中，抬脚下了船，穿过一众士兵，百无聊赖地问：“有画师的消息了吗？”
“抱歉，大人，暂时还没有。”
跟在身后的前锋军有些愧疚地开口，“我们只能确定，月余前，他悄悄抵达了八酝岛，在那之后行踪全无，我们的人没有找到痕迹。”
散兵轻哼一声：“蠢材。”
前锋军深深低下头，不敢反驳散兵的话。
踩着接连不断的雷鸣，散兵在先遣队的带领下抵达了目前八酝岛上最大的工厂。
工厂位于八酝岛西南部临海山崖。
在这里既隐蔽也方便运输，距离崇神也很近，是最适合的地方。
散兵抵达现场的时候，新生产的一批邪眼正在进入试验阶段。
参与试验的，是他们悄悄从名椎滩征集来的海乱鬼以及野伏众。
得益于公子达达利亚此前与他们的合作，这些人对愚人众的警惕得到了安抚，否则征集试验品的过程不会太顺利。
散兵被带到了道场的二层。
越过栏杆往下看，是一群浑身散发着死气却偏偏又戾气十足的武士。
他们的手中握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刀，口中发出浑噩的吼叫，崇神的力量进一步激化了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而邪眼，给他们带来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
当第一把刀携着刺耳的尖啸落下。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森寒刀光如月，邪眼很快亮起辉光，各种元素的力量刹那在场中爆开。
嘶吼混杂的鲜血飞溅，四周的墙壁溅开殷红刺目的血花。
散兵居高临下看着这混乱一幕，忽然轻呵一声。
“愚蠢的武人……”
这一幕场景明明与当年毫无相似之处，散兵却意外地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去。
……
沉重的敲击声在棚中接连不断的响起。
“看这个很无聊吧？”
一抹冰凉忽地贴上他的脸颊，散兵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拿着杯子对他露出爽快笑容的男人。
男人穿着幕府将士的制服，把杯子塞进他的怀中。
“刚从井里取出来的甜汤，快喝，免得待会儿有人跟你抢。”男人坐到了他的身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向了不断发出响声的棚屋。
“哎，御舆大人总是这么辛苦……”
男人叹了口气，一只手搁在散兵的肩膀上，背靠着身后的土墙，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尽管知道散兵或许无法理解他的话，他却依然说着：“人的一生很短，所以我们总是在拼命追赶，想要不留遗憾。不过好在，你的一生很长，不必如此着急，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尝试，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存在……或许比起稻妻，你更适合去一个叫做蒙德的地方生活，我听说那里的人们都向往自由，你一定会很受欢迎。”
尚且懵懂的散兵没有说话，他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的甜汤，忽然问：“我能不能学那个？”
他指着屋棚，眼睛是明亮的。
男人愣了愣，似有些惊讶：“你想要学锻刀？”
散兵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还有些紧张，不确定自己的要求是否会被拒绝。
可男人只是短暂想了想，等屋棚里的声音停下，拍了拍散兵的肩膀，冲他一笑：“等着！”
他进了屋棚，与棚内的人说了什么。
很快，屋棚前的帘子被掀开，国字脸的男人扫了他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想学？”
“对呢，目付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男人笑着点头，看起来还有点憨傻。
“……行，就先由桂木你来教他吧，反正你也会些基础，等我把刀锻好再试试他的天赋。”被称作目付的男人点头，转身又回了棚屋。
散兵似懂非懂地看着桂木。
男人眼睛带着明亮的光，映出了天边的残阳。
他又拍了拍散兵的肩膀：“既然有了想做的事，那今后就加油吧！”
散兵懵懵懂懂，但也理解了男人的话。
他嘴角扯了扯，僵硬地露出了一个机械的笑。
残阳如血，映在远方的海平原上，一点点的拖出一片灼目的痕迹。
后来很多次散兵都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想锻刀，是不是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可即便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存在，也没办法让如果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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