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大多都含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在内，世人都爱看天之骄子坠落的戏码，这下喝茶的也不喝了，逛街的也不逛了。
纷纷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或是回府传消息，或是派人前去打听。
张初宁在马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之前那些手帕交身边伺候的人，也看的了她们见到自己时脸上的惊诧。
若是换做出京前，被这些含有嘲讽意味的眼神看着，她早早就找个头帘遮住自己，满脸羞愤了。
如今，却一脸无所谓，追逐梦想的人有什么可值得耻笑的。
回府后，还未坐定，张初宁就被她娘关云拉着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叨着，“我儿受苦了。”
关云看到张初宁现在的样子，简直心如刀绞，离京前保养的雪白嫩滑的肌肤，如今黑了一些，也瘦许多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吃了苦头的样子。
这女儿从出生的时候就是丫鬟婆子环绕，进进出出都有人伺候，锦衣玉食，非是好料子不上身。
但现在，女儿身上就简简单单的穿着一件方便活动的衣衫，没有一点装饰打扮，这般清水模样，她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女儿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但很快她又收起了这个看法，因为这些看法都代表女儿是在外面吃了苦才跟着转变，她一点都不觉得骄傲，只觉得女儿是在外面受了苦，才不得不改变。
“娘，别哭，我这不是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了吗？”张初宁温柔的抱着关云，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安抚着。
“什么叫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了，你瞧瞧你这狼狈模样，何谈京城贵女的风范，那些人见了你如今的模样，不知道在心底如何嘲笑呢。”
“当初你爹非要你去凑什么女官的热闹，我就不同意，你好好的守在家里绣嫁衣，娘再给你寻摸一个如意郎君，何苦去外面受这样子的苦。”
“你爹不听，你也不听，宫里面有你姑姑，何苦再牺牲你？”
张初宁将正在抱怨的关云轻轻推开，一脸正色，“可是娘，我很喜欢现在的我自己。”
“是，在家里的日子是很好，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人伺候，吃喝不愁，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戴不完的珠宝首饰，每日的烦恼也不过是如何在宴会上争奇斗胜，大出风头。”
“争赢了，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吗？除了短暂的满足感，我什么都得不到，宴会过后，尽是空虚。”
“娘，这次回来我就是想要跟您和爹说清楚，外面的天地很好，我想多看一看。”
哪怕在齐乐府每日要奔波在不同的村庄，处理不完的琐碎事情，甚至于还会和当地的百姓起冲突，也有很多需要重新学习的东西。
可每件事情做成之后，都有不一样的成就感，这份成就感不会带着空虚，一番努力之后，当地的村民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进进出出都会亲切的称呼一声大人。
每一声称呼中都带着她努力，和深夜的泪水，所以她怎么甘心未来只能做一个屈居后宅，不知天下兴亡的贵妇呢？
关云被女儿决绝的样子吓到，过了半晌才喃喃说道，“这多苦啊！”
未出嫁的时候就在家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出嫁以后，按部就班，好好替夫君生儿育女，教养孩子长大，平衡后院，开枝散叶，寿终就寝就好了呀。
外面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操心，女子就应该贞静娴淑，为何要去参与男子的事情？
而且张家花了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培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自由。
看着女儿甘之如饴的脸，她说不出这残酷的事实。
等张禀下朝回来看见女儿，心中也十分开心，晚上就留在正院用饭。
张初宁看着她娘因为自己爹留下来用饭，而高兴的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以前所看到的幸福的化作虚妄。
自己的亲爹一个月，难得几天是在正院休息的，其他时间都在年轻貌美的小妾房里，尽管爹很尊重娘，没有让任何妾室冒犯到娘正室的地位。
以前只觉得这样相敬如宾挺好的，现在看着却说不出来的难受。
“宁儿，你好好休养几天，爹已经想办法找人运作了，你放心，这一次一定让你留在京城，你也别急着赴宴，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再露面也不迟。”
“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这段时日就好好在家绣你的嫁衣，爹看好了一个人，回头再细细打听打听，家世还可以，要是人品过关，咱们就把事情定下来。”
张初宁听着他爹这份自信的口吻，只觉的食难下咽，她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轻描淡写的说，“爹，我要回齐乐府。”
张禀正喝汤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用巾帕擦着嘴角，“爹知道你不甘心就这样回来，可女子年华经不起蹉跎，咱们虽然走错了棋，但还来得及挽回。”
“世人都想做官，可又有几人能做官？那王青曼听起来如此厉害，焉知背后有没有陛下抬举的手笔？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也许就是陛下抬起来与景大人作对的，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好了，不得善终，你与这样的人不同，你是贵女，牵扯颇多，陛下是不会用你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最好早点打消这些念头，安心在家准备嫁人。”
“是啊，妹妹，你就听爹的吧，咱们姑姑是贵妃，爹是翰林院掌院，你哥我现在也有了举人功名，你不必担心嫁人以后会被欺负，不管是爹还有我都会替你出头，帮你撑腰。”
听着自己哥哥解围的话，张初宁回以一笑，仍旧坚定的开口，“爹，女儿并非一时之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儿离京一载，爹不应该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女儿。”
“王大人也并非爹说的那般是被利用的棋子，只要给女儿一些时间，女儿照样能给家族带来荣誉。”
张禀满是愠色的脸上密布着阴云，“我看你就是被王青曼的花言巧语迷晕了头，我给你时间了，这一年你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吗？”
“宁儿，快别惹你爹生气了，赶紧跟你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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