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念李和钱二东背着柴禾往家走着，两人身边跟着一条狗，欢快地摇着尾巴。
虽然钱二东让钱念李买柴禾，但他耐不住自家姑娘非要上山砍柴，只好跟着一块去，省的她一个人受累。
今日上山，收获颇丰，不止满载柴禾而归，还采了不少蘑菇。但今日采得蘑菇，两人不打算吃，准备晒干留到冬天吃。
钱二东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钱念李摇了摇头：“不知道。”而后问：“阿爹，你想吃啥？”
刚才在山上，她阿爹说过几日就要回镇上干活了，想趁着这几日天气好，上山多砍些柴，给冬天攒着。她也想趁着这几日，多给阿爹做几顿喜欢吃的，阿爹在镇上干活每日都是凑活吃一口，填饱肚子就行，日积月累，脾胃都有了毛病。
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她得把阿爹的脾胃好好养一养，省的年龄大了受罪。
钱二东都已经四十岁了，钱念李希望她阿爹能比黑木匠，比张阿爷他们活的年头还长，最好能看到她和朱晴天的孩子成婚。
想到钱二东的年龄和身体，钱念李在心中叹气。
哎！
她和朱晴天的婚事也是不顺，若是朱晴天不用守孝，她早都和朱晴天成亲了，算算时间这会都应该生一个孩子了。若是她生了孩子，阿爹肯定就不去镇上做工，能好好在家养脾胃了。
钱二东并不知道钱念李心中的想法，他正在思考今晚吃什么。
他说：“一会从家里拿点黄豆，去赵家换些黄豆芽吧，晚上炒黄豆芽吃。”
也不知道赵家几个孩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先是神仙豆腐，然后是红薯粉条，现在又是黄豆芽。他知道神仙豆腐的时候，已经过了季节，想尝个味道也吃不上了。幸好红薯粉条赵家一直在卖，他这次回家已经吃过好几顿红薯粉条了。等下次从镇上回来，拿了工钱，去钱家多买些红薯粉条，攒着冬天吃。
现在新出了黄豆芽，他自然也要好好尝一尝，省的再错过季节。
很多年前，村里人也用豆子发过豆芽，但发出来的豆芽豆瓣很大，豆芽又细又短，入菜根本不好吃，慢慢村里人就不发豆芽了。
这次赵家发的黄豆芽，跟以前村里人发的豆芽完全不同，又粗又长，吃起来很有滋味。
钱念李点头，应了一声：“好。”
前两日听说赵家发了豆芽，村里有人好奇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大家都拿着黄豆去赵家换豆芽。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已经迟了，再去赵家时黄豆芽都已经换完了。
她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她阿爹正悠哉悠哉的晒太阳，说换了些黄豆芽，让她中午试着炒了尝尝。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她阿爹在家待着也挺好的。但她知道，阿爹不会一直在家里待着，家里的两块地根本攒不下粮食，更换不了银钱。阿爹去镇上做工，是想趁她成婚前多给她攒些钱，毕竟朱晴天是招上门的女婿，跟把她嫁出去不同。
钱念李和钱二东正聊着天，身边的安安突然兴奋地跑向远处。
“安安，回来！”钱二东开口大喊。
钱念李顺着安安跑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地上有一团东西。
“阿爹，你看地上是不是躺了个人？”
钱二东眯着眼往远处看，辨认了半天才开口：“好像是躺了个人。”
这会都该在家吃晚饭啊，怎么会在大路上躺个人呢？
两人身上背着柴禾，也没办法跑，只能快走几步。
走到那一团东西旁，看清地上躺着的确实是人，还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一大两小。
钱三竹正拉着徐三娜的胳膊，不停的哭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没有眼泪，两个眼睛肿的都睁不开。
她看有人过来，想睁大眼睛看来人是谁，都看不清楚。
钱念李卸下身上的柴禾，蹲下身子把钱三竹抱起，用衣角轻轻擦了擦她的眼睛和脸颊，柔声问：“三竹？你阿娘怎么了？”
钱三竹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搂住钱念李的脖子，小声喊了一句：“姑姑。”
是姑姑来了，姑姑来救她和阿娘了！
钱念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帮她顺着气：“告诉姑姑，你阿娘怎么了？”
钱念李打着哭嗝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阿娘抱着我…和二丫，说…说带我们回…姥姥家，可…可阿娘刚走到这，就…就躺倒地上了……”
“阿爷和阿奶…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和二丫啊？”
“大力阿哥生病…生病的时候，阿爷…和阿奶就会请神婆给他看病…看病的啊……”
钱三竹在钱念李怀里委屈的哭着，钱念李看的心都要碎了。
大伯和大伯娘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不止知道，还深有体会。
因为阿爹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小时候没有玩伴，就总去大伯家跟钱红云带着钱红花和钱红全一起玩。那时钱多多在家有鸡蛋吃，她们几个女孩什么都没有，大伯娘说钱多多是钱家的命根子，以后要传宗接代，要把身体养强壮，她们几个女孩以后是别人家的，等到了别人家再吃鸡蛋。
那时候她年龄小，呆呆傻傻地问大伯娘，她们几个女孩明明姓钱，为啥是别人家的。
她记不清大伯娘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她阿爹有时忙着赚钱，顾不上照顾她，会把她送到大伯和大伯娘家吃饭，钱多多是满满一碗饭，几乎跟大伯碗里的饭一样多，她们几个女孩只有小半碗，大伯娘还说她们是女孩，胃口比男孩小，吃那么些就够了。可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吃的跟钱多多一样多啊，她阿爹也没说她是女孩，要少吃些。
这般类似的事情，有很多，她年纪小的时候看不明白，后来慢慢就懂了。但她没有能力，没办法改变大伯和大伯娘的思想，因为村里人都是这样。她也没办法把钱红云她们三个带走，阿爹养她一个人都已经很累了。
钱红云不止一次的跟她说，很羡慕她，她阿爹只有她一个女孩，多好啊。
后来钱红云嫁人，算是脱离了钱家这个苦海，但钱红花和钱红全还在钱家挣扎着。
不止是钱红花和钱红全，村里很多女孩都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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