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直视着秦游，冷冷问道：“这些就是你说的人间疾苦。”
秦游收起脸上的笑容，反问道：“陛下，他们难道还不苦吗？
一个在码头上累死累活只赚几文钱，连粮食都买不了多少的苦工。
陛下又怎么知道这些人家中就没儿没女。
一大家子几张嘴就看着几文钱过活。
这不苦？”
“牙行那些人，他们有手有脚，却像牲口一样被关在牢笼里任人挑选。
他们之中谁又知道谁是活不下去，谁又知道谁是被人拐卖的。
笼里笼外，谁才是人？”
说到这里，秦游冷笑看着皇帝，“还是陛下想看的是那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状？”
杜海胜和席福心头咯噔一下。
这小子是真敢说啊！
皇帝恼羞成怒，被秦游这话激怒。
他恶狠狠瞪了秦游一眼，怒道：“回宫！”
看着皇帝拂袖离开，秦游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波动。
皇帝想看人间疾苦，看了又不满意。
真难伺候。
……
皇帝回宫后。
秦游也回到了政事堂。
黄轩第一个问道：“辅稷，你都带陛下去哪儿了？”
秦游到位置上坐下，闻言无奈道：“陛下心血来潮看看人间疾苦。
我带陛下去了码头看苦力每天为几文钱出卖力气。
还去了牙行看奴仆交易。”
黄轩皱眉，“这些地方苦吗？”
秦游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不苦吗？
难不成黄相也想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黄轩心头咯噔一下，不悦道：“老夫就问了一下，你小子至于这么大反应做甚？”
秦游冷哼道：“本首辅看，咱们内阁依旧有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黄轩气得脸都绿了。
“不就是问了一句，你小子至于骂这么脏吗？”
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烟火，不就是在说他尸位素餐不察民生。
真是气死人了。
吴康德等人皱眉，暗道。
这小子今天吃了炸药了，火气这么冲。
其实秦游之所以生气，缘由还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把人作为根本放在心上。
所以，他的路还长着呢。
另一边。
皇帝回到宝光殿后，就叫来了曹坚。
曹坚看见急匆匆的席福，也是火急火燎地来到皇帝面前。
皇帝虽然神色平静，但身上涌出的气势却让他精神起来。
他恭敬地拱手，“臣拜见陛下！”
皇帝摆手，开口道：“你去查在码头做苦工的人家庭背景，牙行那边被卖的人也都一并给朕调查清楚。”
曹坚皱眉，“陛下，敢问调查这些做什么？”
皇帝冷哼道：“朕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过得很苦。”
曹坚愕然，拱手道。
“不用去查了，臣在码头做过苦工，也去牙行干过一段时间。”
这下轮到皇帝惊愕。
他指着曹坚道：“给朕细细说来。”
曹坚答应，张口道。
“臣被贬为庶人时，在汴梁的码头做过几天工。
码头上有着各种头子，他们和停靠的船只都有关系。
要想分到活就得先拜他这个码头，第一天要把自己大半的工钱上缴给他，俗称孝敬。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没活，其他人哪里也别想得到活。”
“在码头上干苦工的一般都是有把子力气，家里又极为穷苦需要急钱的人家。
这些人家，上有生病等着药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们大多都挤在一间破房里艰难过活。”
皇帝皱眉，“他们就没有田地？”
曹坚苦笑着摇头，“都是逃难过来的，哪里有田地！”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些年不是在进行土地改革，他们没有？”
“没有，他们的户籍不在汴梁，无法获得田地。
要想获得田地，得去户籍地。
但他们回去，拖家带口又没有盘缠。”
皇帝：“……”
而后他又问道：“牙行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
曹坚面露迟疑。
人口买卖大多都伴随着暴力和血腥。
他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见状，淡淡道：“但说无妨！！”
曹坚郑重地拱了拱手。
“陛下，牙行只有两种人，良人和非良人。
良人都是身家清白之人，且都是父母买给牙行的。
还有的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想进大富大贵人家找一口饭吃。
非良人则被人诱拐卖给牙行，这些人无户籍证明，价格要更便宜一些。
还有的是涉及到案件，有案底但罪不至死的人。
这一类被称为非良人。”
皇帝咬牙，“这么说，牙行当真有被拐卖的人？”
曹坚点头，“牙行和人贩子大多有交易，一个人多少多少钱。
且这些人在牙行占绝大多数！”
“好啊！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拍着桌子怒喝一声。
同时对秦游也有些不满。
这小子明明知道，还不说，真是气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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