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冬雨绵绵的傍晚,禁军都指挥使正准备出门去渝州城最有名的大酒楼赴一场当地名流的宴请,在前厅花园里,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徐骁。
徐骁身边,放着两个木箱子,箱子里不是金玉,而是普通的银锭。
很沉。
徐骁手上,拿着一张房契和几张会子。
这都是他这些年用尽各种手段搜罗积攒下来的全部家产,不多,银锭八百两,绍兴府房契一张,以及一张三百两的会子。
总共加起来,最多不过一万两会子。
按说,这些钱田顺看不上眼。
但徐骁说了一句话:“您给我一个官职,将来我给您百倍于现在的回报。”
田顺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徐骁毫不犹豫在跪下,跪在泥泞里,“以我徐骁的人格为誓。”
田顺看着这位跪在泥泞里,腰身依然挺直的青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挺拔的身影有些熟悉,很像当年见过的一个人。
但他是禁军都指挥使,是天下除了几位相公和女帝外,最有权势之人,岂会轻易被不到一万两的财富和区区一句虚渺的誓言说动。
摇摇头,“我看不见。”
说完田顺出门了,没有再理睬跪在泥泞里的徐骁。
然而,也没人赶徐骁走。
徐骁就这样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直到子时末,田顺醉醺醺归来时,徐骁已是浑身湿透,饥寒交迫的跪在那里,一直不曾动过。
看见田顺归来,徐骁又说了一句话,“我徐骁唯有一命。”
田顺下轿,醉醺醺的来到徐骁面前,毫无预兆的抬起腿,一脚将徐骁踢进泥水里,旋即一脚踩在徐骁脸上,冷冷的说:“你的命很值钱?笑话!我禁军数十万大军,少了你徐骁一个难道就拿不下蜀中了?”
徐骁没有说话。
田顺满意的哼了一声,“我不要你的命,我要赵长衣的命,做的到?”
徐骁吐了一口泥水,“给我一个正将!”
田顺摇头,“正将不可能。”
移开了脚,让徐骁站起来,田顺负手看着夜色里的雨帘,“钱我收下了,你去昌州城,在夏侯迟手下担任部将,率一千兵。”
徐骁只能接受,实际上这就是他的期望目的。
田顺继续说:“这是我俩的交易,一个禁军都指挥使和一个普通士卒之间的交易,我希望蜀中平定后,能拿到你说的百倍回报,我更希望,你能拿着赵长衣的人头来见我,明白?”
徐骁没有说话,转身出门,“等着便是。”
出门的时候,徐骁流了一滴泪。
他永远都记得田顺那一脚踏在自己脸上时的耻辱……
说了这段故事,徐骁有些自嘲的笑,“我不是你,有一个诗仙、剑仙的老师,有一个陈郡谢氏的未婚妻,更是得女帝青睐,一到临安就有大好前途等着你。”
“我只是个普通人。”
“但我徐骁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输给你李汝鱼!”
李汝鱼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也要杀赵长衣,他的人头,我不会让给你的。”
徐骁哦了一声,“是么?”
李汝鱼转身走向军营外面:“明日大军出发。”
徐骁此人,人中之龙。
……
……
渝州城,在渝州州府衙门改成的枢相公公事房里,面目削瘦目光深邃,戴了儒巾的大凉同知枢密院事安美芹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默默的看着上面的形势。
禁军都指挥使田顺站在一旁。
在更后面的位置,站了不少或是科举出身、又或者是世家出身的年轻读书人,这些都是参谋幕僚,又或者是军机郎。
安美芹很瘦。
但谁都知道,这位安相公瘦归瘦,个人武力可不低,不仅提剑杀人是一把好手,上马提枪更是盖世无双,当世那些出现在明面上的儒将,也许只有虞弃文可以和安相公一较高低。
安美芹的目光落在龙水镇。
田顺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道:“安相公,璧山八千兵力全部赶赴龙水镇,又让那个李汝鱼领军,这样似乎有点不妥。”
安美芹点点头,“你是担心秦玉京率领后续援兵,堵不住合州南下的孟珙大军?”
田顺点头,“可不是,一旦秦玉京败给孟珙,渝州城就要直面兵锋,虽然咱们有兵力优势,可万一李平阳杀了过来,再加上永川的李溯……渝州城倒不至于岌岌可危,但这样一来,整个防线上禁军的军心将遭受致命打击。”
安美芹嗯了一声,“我倒是不担心秦玉京,毕竟给他增调的援兵足足三万,也不担心李溯,君子旗的穿云军将他钉在永川城,新增的两万大军也在开赴永川南面的江津。倒是觉得李汝鱼等到八千援军后,也难以抗衡李平阳,难以守下龙水镇,这个女子将军不可小觑,况且,我还担心李汝鱼不能让赵阔那小子服众。”
赵阔,是率军前去增援龙水镇的将军。
来头不小。
田顺点点头,“确实,李平阳颇有北蛮安梨花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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