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什么？” 应观陈一个趔趄，只觉得耳畔嗡了一声，他强稳住身体才说道：“ 你说什么？你跟空青是一伙的？你也是活了那么久了？”
“ 阿陈，你是我的儿子，你的身体里也有一半满度族的血脉，你亦算是满度族的后人，所以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你是我的儿子，因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满度族的气息波动。”
“ 呵呵……哈哈哈……” 应观陈红着眼眶狞笑了几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满度族的后人？嗯？所以……所以空青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也算是满度族的人？”
应观陈觉得自己的精神濒临崩溃，马上要错乱了。
“ 当然。你的出生与成长都是在他掌控之下的。阿陈，神主大人是我们的神明，你要听他的话，不得忤逆他。”
“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我出生？” 应观陈知道空青绝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目的。
“ 神主大人意图在人间创造一个精妙绝伦的命格，他想给他泼天的富贵，顺遂的命途，多彩的人生，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皆倾注于此命。” 陈玉的眼神有些黯淡，接着说道：“ 阿陈，其实你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神主大人命我去找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孕育生命，他希望这个生命既有满度血脉，又有人类身躯可以感受人的情感并自由行走在人间。我孕育过几个孩子，可无一存活，因为满度族的血脉很难融合在人类的肉体凡躯之中。最后，我们选中了一个相对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你的父亲，我们将他诱进盲卡游戏，一步步让他成为满度神最虔诚的信徒，我们欺骗他这世间有长生法门，那就是与满度女子结合孕育生命，待这个孩子成人之后父亲可将他的灵魂取而代之，用孩子年轻的身体继续活下去，所以，应殿炜才会竭尽全力地去保全你。当然，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行，神主大人也是想尽办法，不惜耗费自己的能量动用禁术去保护你平安成长。这个禁术便是我放弃自己的身体，永远囚禁在白门此处，用自己的长生能量来供养你平安一世。”
“ 你说我的父亲生我这个儿子只是为了占用我的身体？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还当我是个人么？” 应观陈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像是一场玩笑，自己的尊严被残忍践踏：“ 我是一个试验品么？一个你们创造出来的可以承载灵魂的豪华容器？还是一个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物件？”
“ 对不起，孩子。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神主大人需要你的这具身体，可后来他又放弃了，他说人类的身体再好也远不及修炼而成的仙体。我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平安顺遂的活下去了。”
“ 仙体？柳行……” 应观陈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道：“ 原来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容器，为了长无…或者是顾生能够用我的身体活下去…呵呵…只是后来找到了柳行，我就这样被淘汰被舍弃了，于是我才能苟活至今…哈哈哈哈…”
应观陈无声的笑起来，他佝偻起身体，笑得近乎窒息，眼泪随之而下，他的心脏因紧缩而感到疼痛。
他生命的意义此刻在他看来就是一滩垃圾，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只是为了成为更好的灵魂容器，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爱护他，谁会在意一个容器的所思所想呢？母亲生他是为了顺从神明之命，父亲养他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体，到最后他连个容器都不配当了，直接被舍弃才活到现在。
他曾经追寻的一切活着的意义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像是被人抛弃的废弃瓶子，被扔在一个角落里，自己如同一个小丑一般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是真的可笑。
他的存在便是一个错误。
他像实验品一般被创造出来，又沦为无用之物，被弃之如敝履。
愤怒，哀痛，绝望，复杂的情感缠绕在一起，撕扯着他的躯体，内心深处像失重一般慌乱与无力，此刻感官意识开始具象化，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这种情绪化为了强烈的仇恨。
他恨空青，他这空虚与错误的一生都是空青一手造成的，他当然该恨他。
“ 你无需为了我再在此处被囚禁，我这一世能活多久全都听天由命。” 应观陈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 如今你贵体已成，我一直在此处亦是在等你，想再见见你。” 陈玉知道应观陈在怪她，但她无法感同身受这种属于人类的特殊情感。
“ 见我做什么？我只不过是空青交予你的一个任务罢了，对我又能有什么感情？如若你真的在意我，就不会同意以我之躯做他人的灵魂容器！” 应观陈逼近她，俯视着她，缓缓说道：“ 现在见也见了，你的愿望完成了。”
“ 阿陈，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 什么？“ 应观陈的眸子又冷了几分，原来母亲一直想见他也不单单是想念，亦是有求于他。他感到心窝处传来的钝痛感，仔细体味却又好像感受不到，他已经麻木了，此刻他甚至想给自己两刀用身体上真实的痛感来感受自己的存在。
“ 杀了我。” 陈玉眼含热泪，神色中近乎乞求：“ 我早就丧失了实体，如今这般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白门都无法正常生活。你是我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只有你才能在白门内彻底杀死我。”
应观陈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己千辛万苦寻找，日夜惦念的至亲，今日一见只有短暂的疼爱，便要求他亲手弑母，她都不曾听他讲完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与喜怒哀乐，都不曾问问他所思所想，都没有再多安慰他几句，都没有问问他近况如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有没有至交好友？以后的人生打算怎样度过？
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谁会对一个上级交代的任务产生厚重的情感呢。
陈玉以为应观陈迟迟未答是在犹豫，是不愿意，又接着说道：“ 你这样做其实是成全了我！你知道的，白门内的每一个生灵都在等一个能让他魂飞魄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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