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白宥站在凡了寺山脚下，仰头看向藏在林荫里的古刹，呆呆出神。
她并不是特地过来的，本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麻木又盲目地兜兜转转了几天，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山下的村子里了。
上一次从这里经过，她全程睡着，不算她在深渊里的时间，算一算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这个村庄，但它看起来和她最初流落到这里时没有什么区别。
不变的静谧和悠长，时间在这里似乎都变得干净和缓慢。
“小姑娘，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祈白宥回神，回头看到一辆装满苞谷竿子的拖拉机停在她身后，车上一对刚干完农活回家的夫妻——是一年前在她生病时收留的那家人。
车上的大娘好奇地盯着她，“是迷路了还是打算去山上玩的？”
“没有。”祈白宥笑了笑，让开路，“谢谢婶婶。”
大娘不太相信。这姑娘穿的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像是赶了很远的路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眼睛里却装满了比干了一天农活的庄稼人还要浓的疲惫。
这个表情让大娘想起一年前捡的小姑娘，长得比屋后的水仙花还要漂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受过多少苦，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让人看着巴心巴肝的疼。
听说那姑娘在凡了寺待了几个月后，被一个来上香的大老板带走了。小姑娘那么聪明乖巧，肯定能跟着大老板过得很好吧？佛祖保佑，大老板可别欺负她，要好好对人家才好啊！
眼前这姑娘虽然比不上一年前那个姑娘那么漂亮，给人的感觉却很像，刚刚隔远看着，她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天快黑了。”大娘热心地说，“要是没地儿吃饭，去婶婶家吃。”
一旁的大伯拽了她一下，“你别吓着人家。”
祈白宥冲他们笑，“我就随便转转。我……朋友，在寺里等着我呢，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那就好。”大娘放心了，“那我们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如果一会儿找不着路，我家就在前面拐过去第二家。”
“好的，谢谢婶婶。”
拖拉机哒哒哒地开远了，祈白宥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大叔说你怎么直勾勾的就邀请人家到家里去啊，小姑娘不以为你是坏人才怪呢！
大娘说我就是看着那孩子可怜，那表情看起来像咱家娃小时候捡的小狗似的，一碰就哭。
大叔叹气说这年头可怜孩子咋这么多呢，看来山外面的世界太不好混了，都把孩子们摧残成啥样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期间大娘还两次回头看。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祈白宥抬脚往山上走去。
越靠近凡了寺，越是想起当初在这里和宴林初遇的场景，那个问题又冒了出来：如果当初她不和宴林走，被子书抚的人抓回去，或者另想办法逃走，现在会是什么场景？
那样的话，宴林大概不会死吧？
可是这是无解的事。
当她和宴林在凡了寺相遇，不，或许更早，在她决定在凡了寺做义工，在她病倒在山脚下，在她南下逃亡的时候，属于宴林的篇章就掀开了。
她一定会遇到宴林，一定会跟着他离开，一定会在他的引导下正式踏入异能界，踏上进阶之路，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和他产生感情。
这其中唯一的变故，是她没有真正爱上宴林。
祈白宥站在凡了寺门口长长的青石台阶下，南方的湿润和阴雨让台阶上布满青苔，看起来像她的心，苍老斑驳，布满阴翳……
暮色降临，祈白宥长呼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都到这里了，不打算进去拜拜吗？”
祈白宥诧异回头，看到宋晨站在台阶上俯视她。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宋晨对她的态度一直算是温和，偶尔甚至是纵容，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祈白宥能理解，整个异能界不是传是她杀了宴林，就是宴林因她而死，宴氏的人全部被凛控制了思想，尤其宴星潼几乎成了凛的分身，在他忙着发疯的时候，替他下达各种命令。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宋晨没有一见到她就大打出手，只是表情不好看，已经相当礼貌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不解，宋晨看起来很像一直在这儿等着她，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把人等来了。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主人上香的吗？”宋晨答非所问，“你连给他上柱香都不敢，你还有心吗？”
祈白宥：“我没有。”
宋晨：“……”
宋晨的眼神简直要把她凌迟。
“没别的事，我走了。”祈白宥不是来这里为任何人上香，更不是来听宋晨细数她白眼狼的所作所为，指责她的忘恩负义的。
宋晨盯着她的背影，眼看她要沿着公路走远，才终于开口再次叫住她，“晏总有东西，让我拿给你。”
祈白宥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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