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不自觉眼神微眯，看着迟小雾，缓缓问道：“不是？”
虽然人的容貌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可短短三四年时间，不管再怎么变化，林兮还是可以从少年的眉眼和轮廓看出，他就是当年那个被废的小皇帝。
但眼下迟小雾却信誓旦旦地与她说，他不是。她微微歪着头，眼神看向她，不知不觉中带了点压迫。
她自己不知道，她此刻的姿态与神情都像极了赵瑾辞。
迟小雾却笑了：“不愧是夫妻，连质问人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林兮一怔，随即回过神，道：“迟姑娘，还没回应我的问题。若他不是，那么他是谁？”
迟小雾沉思了一会儿，回她：“其实，是也不是。他是夫人曾经见过的人，却不是你以为的那位。”
林兮看向她，眼里不解。
迟小雾继续道：“我曾与你说过，颜太后是一个可以舍弃自己亲生儿子的人。”
舍弃亲生儿子...林兮闻言眉头轻蹙，倏地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你是说，他不是...”
她眼见着迟小雾点了头，惊得她失去了思考。好半晌，她才回过神，问：“陛下他，知道吗？”
迟小雾摇头：“起先是不知道的，不过后来知道了，也不影响他的计划。只要颜太后承认他，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自然也会承认他的身份。这样一来，天子无能，太后无德，逼得他不得不反，造反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赵瑾辞是这么与她说的，她便一字不差转述给林兮。不过，要她相信他不知道宋载淳的真实身份，打死她也不信。那个狡猾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兮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方才从迟小雾口中听到的事情，毕竟假冒龙裔事情已经很大了，更何况这个假龙裔直接登上了皇位。
“那，真的那位...”
迟小雾摇头：“几年之前打仗，战火蔓延到丰州，他们不得已逃难，却遇到了土匪。马车在前面跑，那伙人在后面追。颜太后见那些土匪快要追上马车了，就将旁边的宋载淳推下去了。”
自从知道颜太后找人假冒龙裔登上皇位这事以后，林兮以为不管听到什么事她都不会惊讶了。可听到她为了自保将亲生儿子推下马车之后，她还是被震惊了。
伸手捂住小团子的耳朵，她有些后悔方才没有让人将他带下去。
“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没事。”小家伙却从她怀里钻出来，郑重其事道。
“娘亲知道，但是琮儿，能不能帮娘亲去问问叶大夫今日是否有空，娘亲想请她帮个忙。”
林兮亲自送他到了叶大夫那里，才转身折回院子，与迟小雾二人进了亭子。
“那昨日那个少年？”
他看起来自有一股贵气，不像是无名无姓之人。
“逃过土匪的追杀之后，她路过一个村落，从死人堆里捡到了一个孩子，恰巧与宋载淳同岁，便将他带在了身边。后来他们二人便来了我家，人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母子，就连那小孩也是这样以为的。他那时年纪太小，刚学会说话。”
林兮垂眸，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又是战乱时期，身边有个可以护佑的人自然就会满心满眼相信她。
赵瑾辞请颜太后出山时估计也没想到她膝下养了几年的龙裔是假的。
“陛下为何愿意放过他？”
林兮有些疑惑，他放了宁安公主，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合作，但放了这个假的小皇帝，是为何？
迟小雾闻言，低下头，缓缓道：“我求了他，但他愿意放过他，却是因为你。”
林兮诧异：“我？”
迟小雾点头：“他说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不仅放了他，在这之前，还曾减免佃户们的租金。”
减免佃户们租金这事林兮记得，毕竟她当时就在庄子上。那时佃户们都说是因为他与莫娜公主大婚才会大发慈悲减免租金，原来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吗？
迟小雾看着这两人，心下有些唏嘘。
想了想，她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为人向来冷硬，但你假死那一日，他一夜白发。你不在的那几年，后宫空置，却无一大臣敢谏言选秀，人人都知他的深情。古今中外，我从未见哪位帝王可以做到如此境地，夫人，他对你，是真的上心。”
自从在桐州遇到赵瑾辞，他的一头白发，他的试探，他的小心翼翼，每一样都在逼林兮直视他们之间的事情。可她只想逃避，不愿再去想那些让人烦扰的事情。她只想忙起来，忙起来便不会再想这些事了。
眼下迟小雾的话却字字珠玑，直击她一直的逃避的内心。
良久，她才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她起身与迟小雾告别，临走之际却见那个少年在另一头远远等着她。许是顾忌她，他没过来。直到迟小雾走过去，她才听到了二人之间的对话。
“小雾...”少年清朗的声音。
“叫姐姐。”女子柔和却假装严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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