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书房。
齐家父女二人相对而坐，齐月心怒视着自己的父亲，齐母则是在一旁充当吉祥物。
齐家的其他人则纷纷被赶到了屋外，连齐家的嫡长子，齐月心的亲弟弟齐元明也不敢走入氛围沉重的书房。
看着眼睛红肿却仍瞪着自己的女儿，齐律的心头一紧，但他并没有向女儿做出任何言语上的解释。
只是从一旁拿出了一摞书信拍在了桌上。
“你自己看看。”
遭遇了如此变故的小姑娘本不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信，但看着父亲那苍老了许多的眼神，她还是擦干了眼泪，接过了书信。
脸上的神情由嗤笑到不屑，再到怀疑，到最后的近乎崩溃。
短短一天里，各种各样的事情让这名年轻的小姑娘内心的那根弦彻底崩塌，整个人呆滞在椅子上，信封顺着她举起的手滑落在地。
见此，齐律也没做什么，任由自己的女儿默默抽泣。
约莫一个时辰后。
泪水已经哭干了的齐月心忽然开口。
沙哑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所以，王室征税是假的，城外的死尸也不是敌人杀的，被烧死的那些人不是恶毒的术士，那些断胳膊的孩子也不是被敌人砍得……就连我的婚礼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们这群人肮脏的野心造成的？”
“心儿，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没必要将一辈子毁在李云明的身上，你……”
“滚！”
“心儿，你听爹解释……”
“滚！”
……
书屋，宁清在为自己的学生泡上了杯清茶后就转身去了内屋，将空间独自留给李云明一人。
因父亲告诉自己男人不能轻易落泪的话语，而多年不曾哭泣的少城主就这么趴在桌上哭了很久很久，任由泪水打湿了身上那件深蓝色的锦衣。
内屋，透过墙壁，宁清漠然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没有去安慰，也没有去做什么。
看着泣不成声的李云明，宁清忽的意识到自己的心绪竟是没有多少波动。
甚至于说，在自己看到天机之后，脑中闪过的竟不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今后该如何是好。
第一时间在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竟是，或许又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走入房中既是给李云明一个缓和的空间，也是给宁清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
但也正是这段思考的空间，让宁清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看着哭泣的李云明，自己想到的竟是小月心今后该怎么办？
要不要带她一起离开，她会不会拖累自己？
自己到底把她当女儿还是当什么？
至于全家惨死的李云明，于宁清而言就好似看了一个故事一般，有那么一点点的感伤，但也不会去为此做什么。
恍惚之中，宁清又想起了自己几年前好像曾答应过眼前的少年，自己的书屋会永远为他留个位置。
奇怪，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明明自己也不喜欢这孩子啊。
算了，只是书屋而已，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行就给送去仙盟，一了百了，省了麻烦。
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才是，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问题的宁清猛地撕开了空间。
入眼，齐月心双眼红肿的瘫倒在地上，整个人浑浑噩噩，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心头微微一颤，本能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小姑娘，好一会才蹦出句
“会好起来的。”
失魂落魄的齐月心并没有注意到宁清的到来，对此宁清也没在意，一步踏出，身影出现在了凌月宗。
没有去见倾月峰的师徒二人，远远看了一眼，再确认自己的感情还在后，宁清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凌月宗中。
倾月峰，正给小徒弟讲课的云菡远远的朝宁清出现的位置望了一眼。
“师父，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是错觉而已，好好学，别偷懒。”
“知道啦，知道啦，佳因已经不是小孩子啦，不需要师父你提醒。”
……
幸福城，宁府。
宁清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院中的桂树下方。
竖起手指示意古树不要惊动其他人后，宁清默默的走到了一座小坟前，上了一炷香，又坐了许久，身影才化作光影消失不见。
厉城，仙盟驻地，天下棋都……
在确定自己的感情还在后，宁清才再次回到了书屋。
看着因悲痛而不断抖动的李云明，宁清总算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消失的不是自己身上的感情，而是这二十年间，想要走进自己的心里，留下些许印象变得越来越难了。
自己这十几年间同人的相处，与其说是情感的交互，倒不如说是对凡人生活方式的模仿。
至始至终，能让自己透露出些许真情实感的也只有小月心一人罢了，毕竟年纪不小了，多少会有种养女儿的感觉。
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轻轻摇了摇头，宁清心中已有了计较。
情绪在丢失是不争的事实，前世的侵蚀在不断加重。
与其去纠结是非对错，不如顺着心意去做，保全这仅有的情感。
想清楚这一切后，宁清又躺回了摇椅，晒起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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