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施元音松了一口气。
“那世子准备什么时候回府呢？”
“你很想我回去？”
施元音欲言又止半晌，低声道：“外祖母气得两日没下床，世子好歹是外祖母亲孙，应该去看望看望。”
这两日谢老太太闭着眼都在骂谢只是混账，竖子，孽障，睁开眼时那就更不用说，药不吃，饭不吃。
说精神不好吧，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能骂谢只十句话不带喘气，说精神好吧，整个人又病恹恹下不了床。
想想都知是真的气急了。
谢只不以为意，嗤笑道：“施元音，我的伤还没好呢，你这又要我命？”
让他去看望谢老太太，怕是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得被骂得狗血喷头。
施元音郁郁，“谁让你惹外祖母生气的。”
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施元音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谢只的压抑与沉默。
“……你也觉着是我的错？”
“不，不是的。”
施元音急道：“我并非觉着是世子的错，虽然你平日里是……”纨绔混账，这四个字她不敢说，顿了顿继续道，“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觉着世子错。”
相反，还很敬佩。
谢只神色微怔，喉头滚动了一下：“你真是这么想的？”
话落，屋内随之安静，施元音有些不知所措，她偷眼去瞧谢只。
他神色凝重又抑郁，恍惚间，施元音好像看见了几个月前，坐在池边喝闷酒的他。
满是絮坠花折的破碎感。
静默片刻。
“当然了，这一切明明就是崔大娘子还有二爷自作自受，二爷宠妾灭妻，完全不顾崔大娘子的感受，才会导致崔大娘子一时糊涂的。与世子何干？”
“主君打你，老太太气你，不过是因为世子将家族荣誉弃之不顾罢了，一个家族的荣誉怎能靠遮遮掩掩维护，哪怕是人命危浅之人，也不该被轻视。”
施元音心底的创伤像是撕破了一条口，就在此刻宣泄。
谢只微微垂下眼睫，自嘲一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一个藏头护尾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施元音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继续擦药。
屋内陷入静默，许久过去，久到施元音以为谢只不会再与她说话时，才听他说：“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
施元音涂药的动作一顿，迟疑道：“世子说‘暂时’，莫不是想等一个契机再回去？”
谢只嗯声，“等我父亲求我。”
施元音错愕地眨了眨眼，道：“那…那主君要是一直不来求你呢？”
“那就不回去呗。”谢只语气轻松。
施元音抿唇，小声提醒：“可是外祖母还因为你气着呢。”
“呵，那我更不回去，祖母她老人家巴不得扒我一层皮，我回去岂不是往火海里跳？”
“可世子现在若不回去，外祖母的气日夜积攒着，只怕等你再回去时，火海变刀山血海了。”
施元音怎么说也在谢老太太身边待了大半年，老太太是何性子她差不多摸清了。
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唯一的缺点只有极其爱面子这一点。
谢只扯掉全家遮羞布，谢老太太没亲自出这口气之前，是绝对不会消气的，只会越积越深。
“那都是以后的事。祖母要真气不过，你就多劝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生气，要我看，想长命百岁都难。”
“……”施元音无语。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毒，好歹是亲祖母啊。
“对了，你这次回去，不准告诉府内之人我的住处，不然传到祖母耳朵里，我定然没有安生日子，知道吗？”谢只懒洋洋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施元音闷嗯了一声。
不多时，谢只的背上的伤上好药。
施元音放下药瓶，低着眼站起身道：“伤口都上好药了，世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谢只将外袍重新穿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并未强留。
门口传来吱呀一记关门声。
屋内陷入沉寂，谢只缓缓抬起眼，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垂下。
屋子里还残留着茉莉花香，他的心仿佛突然少了一点什么，空落落的。
这时，方为走了进来，毫无眼力见的打破安静：“世子，您背上的伤都涂好药了吗，要不要小的再帮您瞧瞧？”
谢只淡淡皱了皱眉，没搭理他，转而拿起桌上的筷子，吃起桌上的饭菜。
方为愣直了眼：“世子，您小半时辰前不是还说您不饿，没胃口吗？”
谢只握筷的微顿了一下，冷了眼他道：“你很闲吗？”
“……”
方为摇摇头，讪笑道：“不闲，不闲，世子您慢用，小的去给您洗衣裳。”
方为瘪瘪嘴，抬步朝里屋去。
太阳渐渐落山，黄色的余晖洒在庭院里，明明是盛夏，却落下一地的孤独萧瑟。
天渐渐暗下，整个庭院被夜色笼罩，今晚月很圆，周围还点缀着不少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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