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晓跟在沈峳身后，一直看着沈峳的脚后跟，沈峳和杨帆的话他都听到了，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我游泳真的挺好的。”他垂着脑袋说。
“嗯。”前面沈峳应了一声。
“但我游到后面力气可能会跟不上。”
“嗯。”沈峳又应了一声。
“我，不是赌徒。”喻晓的声音几乎被水声盖得干干净净。
沈峳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当然不是赌徒。”
杨帆搂住喻晓，笑道：“你是鸿运当头！”
“啊？”喻晓茫然无措地扭过头，被杨帆揽着快步朝前走，他听见杨帆的话，心里隐隐存了希冀，看杨帆不说话，他半晌自己又低低“啊！”了一声。
沈峳往回走的一路都在仔细观察对岸的情况，同时一直在注意河水的流速。
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树底，他抬脚把一圈草踩陷下去，弯腰掬了点泥水上来看看，又把水送到喻晓面前让他看。
“下水过后，拼命往前面游就行，不小心喝水呛水，都给我乖乖咽下去。咽完两只手继续朝前划，你可以帮不了忙，但是绝不能惊慌失措往后退帮倒忙。”
沈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喻晓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真确定内心所想后，喻晓反而难以置信，“盛悠，你们真是要带着我一起过去吗？”
“不然看你游一半沉下去？”
“可是太危险了......”
“废话太多了，把背包前扣系好。”沈峳打断他。
喻晓站着没动，杨帆叹口气，过去帮他把一切打理好，随后从包里拿出多余的衣物，把三人的背包连在了一起。
喻晓在中间。
喻晓一直到被拽着下水的时候，表情都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认识三天的人可以在这么危险的境地，把命跟自己连在一块，为什么原本应该是自己最亲的人，却可以毫不犹豫地踹自己下地狱！
这人间怎么会如此割裂？
喻晓心中恫然，下水过后，他狠命甩起两个膀子，完全忘记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河流里。全身心只剩下不能拖累盛悠，不能拖累杨帆，泥浆灌进嘴里也仿若未觉，手臂有没有力气了也感觉不到，就是抡起来朝前甩！
时间一下子变得纯粹而快速！
“好了，到岸上了！”沈峳和杨帆把他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喻晓两只手还在狠命甩，杨帆一把按下他的手，在他耳边喊道。
“......到了，停下了！”
喻晓定定地看了面前两人一会，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河流，果然，不久前他避如蛇蝎的那条泥河，已经被他甩在后面了！
对岸河边站着很多学生，向他远远的投来羡慕的眼神。
喻晓心中百般滋味袭来，眼圈一红，硬撑着没有掉下泪来。
杨帆一边解着把他们连在一起的衣服，一把忙里偷闲地拍拍喻晓肩膀：“干的不错！”
沈峳把背包打开，这背包并不是防水的设计，也不知道那位大教官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包里的东西现在都是湿哒哒脏兮兮的。
沈峳抹了一把脸，奈何手上脸上都是泥水，擦不擦没什么区别。
沈峳对着包沉默了三秒。
这三秒他做了决定，要是敢让他穿这身到考核结束，那会他一定把衣服捂那位大教官脸上！
把拉链拉好，他板着脸把脏兮兮的包重新背了起来，回头朝对岸的人群看了一眼。
其实他可以是那个帮助所有人渡河的人，帮助所有人把起跑线再次拉到差不多的位置。
但他不会那样做。
能够学会急流勇退，本身就是人生一门哲学。
他渡不了所有人。
三人继续朝前走去。
带着身上湿漉漉的泥水赶路，实在是苦不堪言，喻晓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凭白多了几十斤重量，好端端的硬是走成了负重越野！
那滋味酸爽的让人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光溜溜的一条再赶路，反正皮肤上还糊着一层泥，既不怕丢人，也不怕树枝刮！
但他死也不敢把这念头说出来，他可以发誓自己没有一点邪念，但杨帆这个PDST重症患者，估计他话还没说完就能一巴掌抽过来！“你什么意思？想看我老大美妙的身体是不是？信不信我抽死你！”
喻晓是信的，所以连这个念头都自动不敢有了，走得满头大汗地跟在他们身后。
沈峳也不好受，但他向来能忍还会装，所以硬是板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两小时。
一个不敢说话，一个不愿说话，于是这两小时里，就剩下了杨帆一直在不停的叭叭叭。各种拐弯抹角地问候凌大教官，一路就快心疼死沈峳了，说他老大皮肤要是起了红疙瘩，他就去找凌陷拼命！
没有衣服换还让他们湿身，就不知道把这项目往后排排？
不干人事的狗东西！
杨帆叭叭叭叭叭叭，那两人不说话，但是听得津津有味，深以为然。
路上超过零零散散两三波学生，林子开始变得平坦，喻晓欢呼雀跃，不再爬山，他的腿轻松很多。
“高兴的太早了。”沈峳凉凉道。
他一句话瞬间浇熄了喻晓欢快的小火苗，喻晓哀叹一声：“又要来了吗？”
可不是，没一会，行走路上开始破天荒地出现一个接一个指路牌。
最后路牌把他们指到了遍布铁丝网的泥沼前面。
“......”
喻晓欲哭无泪。
连杨帆都有点觉得无语。
过铁桩网司空见惯，是个常规项目，但踏马谁家铁丝就紧紧贴着泥水面啊？
这踏马是过铁桩还是泥里游泳还是比憋气呢，还是三者都有呢？
怪不得不让他们换衣服，在这等着呢！
铁网旁边广播里，传出机械的提示音：
“潜泥过隧项目，有时间限制，各位同学请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只有一次机会，超时即刻退出考核。”
沈峳拍拍喻晓肩膀：“一人一条道，这里只能靠你自己了，脑子里别想别的，就想着怎么把你爸踩在脚底碾。”
杨帆也在一旁给他加油：“拿出你之前游泳的架势，这一局能赢！”
喻晓紧紧咬着牙，拳头攥的青筋暴突，他听着沈峳和杨帆的话，不住的点头。
别人有退路，他没有。
他转过身就是他和妈妈两个人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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