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清晨,樟木大队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兴奋与期待。临时增设的开放日虽未在城里广泛宣传,却吸引了周边大队众多社员和知青前来。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三分好奇、七分羡慕——聚集于此,想要亲眼见证这场“开天辟地”的盛事:农民也能住上统一规划的新楼房。
上午九点五十分,预设的抽签场地已经布置妥当。民兵连长郭小毛正带领基干民兵们用粗麻绳围出一大片空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绳圈外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挤了不下数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来自粮山、黄金等邻近公社的社员,他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向里张望;小部分是樟木大队本队的群众;还有一些是今日即将抽签领房的社员邀请来分享喜悦的亲朋好友。
围观人群的脸上写满了惊叹与向往。一位来自洋风大队的中年妇女拉着同伴的胳膊,激动地低声说:“哎呀,你看那红砖楼房,多气派!要是咱们大队啥时候也能给我家分一栋,我保证带着全家老小给大队干部磕头谢恩!”
她的同伴撇撇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做梦呢!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到咱们?真要给我家分一栋,我给干部家送一头大肥猪都心甘情愿!”
绳圈之内,划定的观礼区已经坐满了嘉宾。县革委会主任秦柒、副主任宋红卫、粮山公社新任主任古大仲以及周边各兄弟大队的支书、大队长等均已就座。他们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五十栋整齐划一、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的红砖二层小楼,内心却是波澜起伏,各怀心事。
与樟木大队关系密切的杏花大队、金树大队、南塘大队的干部们,脸上多是真诚的祝贺与钦佩。杏花大队朱支书看着这景象,暗下决心要紧跟樟木步伐,尽快让水泥厂产生效益,将来也要谋划建设社员新村。金树和南塘的干部们亦深受触动,思索着如何借鉴樟木经验,发展本队经济。
然而,银烨大队长唐承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他看到杏花大队朱支书满面春风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阴阳怪气地说:“朱支书,你们杏花和樟木穿一条裤子,又合伙搞起了水泥厂,肯定赚了大钱吧?什么时候也给你们大队的社员盖上新房啊?也让咱们开开眼。”
朱支书岂是省油的灯,立刻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唐大队长说笑了,我们这才刚起步。不过,等水泥厂见了效益,我们确实有向樟木老大哥学习、规划新村的打算。倒是您唐大队长,一向精明强干,办法多,给社员们盖几栋房子,想必不是难事吧?” 这话噎得唐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银烨大队以种粮为主,集体收入有限,干部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开销,别说建新村,就是年底分红都常常捉襟见肘。
同样心怀嫉妒的还有桑枝大队的支书祝飞和大队长苏立年。他们大队有石灰石资源,去年本想以合作建厂为名从樟木套取资金,计划被刘正茂识破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杏花大队与樟木合作成功,自己落得个烧制熟石灰卖给樟木的下场,利润薄了不少。祝飞不死心,又试探着问朱支书:“朱支书,你们水泥厂还需要石灰石吗?我们大队可以稳定供应。”
朱支书不想得罪小人,婉拒道:“祝支书,多谢好意。我们目前原料储备充足,暂时没有外购计划。您还是按老路子,烧成熟石灰供应樟木吧,他们后面还有两百多栋房子要建,用量大着呢。”
十点整,副支书何福营精神抖擞地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拿起麦克风,洪亮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遍全场:“请大家安静!樟木大队社会主义新村一期工程入住抽签仪式,即将开始!请大家保持秩序,不要大声喧哗!”
连续几声提醒后,嘈杂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何福营正式宣布:“仪式开始!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县革委会秦柒主任为我们做重要指示!”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秦柒主任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他从何福营手中接过麦克风,情绪饱满地开始了讲话:
“各位革命同志们!各位前来观礼学习的干部同志们!各位樟木大队的社员、知青同志们!大家好!”
“今天,我们相聚在樟木大队,共同见证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站在这里,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也非常感动!为什么呢?因为樟木大队的同志们,用他们的实际行动,为我们全县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
“他们积极响应伟大领袖号召,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在田野上开辟出了一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康庄大道!”
“在此,我代表县革委会号召全县广大干部社员,都要认真学习樟木大队这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于创新、勇于实践的社会主义精神!要把它运用到各自的工作和生产中去,为自己、为集体、为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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