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澍挂完电话，淡淡地睨了眼身旁神情深沉的沈阔，俨然一副无话可说的无奈。偌大的露台上，夜色浓郁，披着申城华美的灯光，两人都没有开口。
许是实在受不了他的沉默，周澍用酒杯碰了碰他的，语气懒懒散散，“小倪说转账给你了。”
沈阔蹙眉，着急起来，“不是说别收她钱吗？”
周澍两手一摊，仿佛无能为力，“郁恬说了，转账不收，她就寄现金过去。行啦，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周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去年我过生日，小倪也在。她这么聪明，早晚会猜到是你，何必遮遮掩掩的。”
“我没有……”沈阔否认的三个字显得苍白无力。
周澍摇摇头，眼里染着轻嘲，“你无非是担心她不肯收你的东西，别别扭扭的算什么事？反正你明天就要走了，悄无声息地离开对她也是一件好事。兄弟，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俩的缘分也就到这了。实在不甘心，也只能大大方方地对人家说句祝福，从此天南海北的，勿念。”
沈阔心里一阵躁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间轻滚，深邃的眸子盯着周澍，情绪逐渐翻涌。
周澍轻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走了，璇子最近情绪不稳定，我想早点回去陪她。”
沈阔不吱声，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过了许久，微信提示音，短促而连续地一声声响起，像是催促。沈阔垂眸沉思，始终没管口袋里手机的震动，那铃声像抓心挠肝似的让人烦躁，他眯着眼睛看了眼远处的灯光，还是把电话接通了，“嗯”、“好的”、“好”，就这么简单应付了几句。片刻电话挂断，沈阔最后看了眼此处的夜景，转头离开。
郁恬把大眼接回檀园时，才注意到璇子给她发了信息。打开背包，把大眼放了出来，一身清爽的小家伙撒欢地跑开了。她在沙发上坐下，点开手机屏幕查看详细的内容，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楚。但她很快按耐下去，瞧了眼软件上显示的定位，顾珩洲的蓝点还没出现。这款软件功能有限制，两人距离超过一百公里便无法显示定位。
晚上，顾珩洲按时打电话过来，声音低醇且微带着暖意，“今天做了什么？”
她轻轻抚着小家伙，“给大眼介绍了一位托尼老师。”她忽然想到店员小妹之前提的事，踟蹰着开了口，“为什么给大眼做那种手术？”
顾珩洲还在看文件，对她的提问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嗯？”
“大眼是弟弟啊……”
顾珩洲轻笑了一声，“那样对它身体好，可以延长寿命，而且我的猫必须洁身自好。”
郁恬弯着唇，忍住没笑出声，“你剥夺了它成为阳光大男孩的自由，难怪性情这么高冷。”
顾珩洲回答得很轻松，“我瞧它被你养得挺活泼，家里到处乱窜。别让它留宿在房间里，养成了习惯以后会挠门的，影响你休息。”
郁恬故意叹了口气，“怎么办呢，也只有大眼陪着我呀……”
对于她偶尔的撒娇，顾珩洲很是受用，宠溺地笑了笑，“明天一定赶回去，这样可以了吧？”
郁恬把大眼搂在怀里，瞬间转为体贴温柔的语气，“还是工作重要，来不及的话就不要特意赶夜路回家，在外注意安全。”
顾珩洲心头的烦闷顷刻烟消云散，远处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有一个关心他的人正期盼着自己早日回去，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适然，他轻轻应了一声，“不早了，你先睡吧。”
“嗯，你也是。”
“郁恬。”顾珩洲立即叫住她，“别挂……”
郁恬了然，笑着“哦”了一声，把手机放在枕边，侧身躺倒，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郁恬起床时看了眼昨晚的通话时间长达三个小时，想到他又不知道熬夜到几点，难免心疼起来。
去单位开了晨会，安排好上午的事宜，她和老潘请假出去办点事，终于在九点之前赶到了虹桥机场。她抬头看了眼显示屏，找到对应的航站楼，在人群中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周澍无意瞄到她的方向，面露几分讶异之色，用下巴指了指。沈阔有所预感地赶忙回头，郁恬已经微喘着走到他面前，轻扯着嘴角，“我来……送送你。”
周澍见状，即刻借口去洗手间，给两人留点时间。
郁恬探究地观察着沈阔的脸色，“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要不是璇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沈阔忽然想起在这里初见她的情形，原来再美好的相逢也总有尽头，世上没有不散的温柔。“没影响你工作吧。”
郁恬深知他的客套已经暗示了关系的疏离，可与他目光相对时，他却依旧是那种认真有力的眼神。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如果我没来，你会给我发信息吗？”
沈阔答：“会。”
郁恬点了点头，“回了北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沈阔觉得她的嘱托有些苍白无力，只是淡笑不语。
郁恬感受到他的淡漠，攥了攥手指，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随即仓皇失措地转身离开，然后加快脚步跑出了航站楼，明明没有立场和身份去依依惜别，她心里还是会有一种明显的钝痛感。以后，他们应该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吧。她掏出手机接通电话，沈阔在那头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谢谢你来送我，记住一定要好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沉吟片刻，“你也是。”
“嗯，快回去吧，我马上就登机了。”
郁恬听了这话，很有默契地转身，沈阔就站在理她几米远的地方笑着对她挥手，似乎还是初见时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一瞬间，她眼眶微红，极力压制着喉间的哽咽，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再见，沈阔。”
“再见，郁恬。”
郁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开。
沈阔挂断电话，驻足良久，喃喃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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