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人被震慑住。
灰溜溜的收拾着东西，嘴上依旧骂着。
王虎看了沉默不语的王大一眼，最终一句话没说。
沈氏抱着肚子，冷汗顺着额上滑落，脸色苍白，嘴唇毫无颜色。
王修文看着沈氏的模样忧心忡忡：“王二爷，你帮忙看着他们，我现在分不出心。”
王二爷点头，叫着几个儿子看在这几家附近，督促他们收拾东西。
“鸡蛋羹煮好了，快给沈氏喂下。”一位妇人端着鸡蛋羹过来。
王修文接过，舀起一勺吹凉：“来，你吃点，一定会没事的。”
沈氏张嘴，原本喷香的鸡蛋羹此刻索然无味，艰难的吞咽，腹中仍旧疼痛。
那几户人家怨毒的看去，内心咒骂：贱娘们凭什么吃鸡蛋羹，赶紧死吧。
吃了一小半便吃不下了，沈氏捧着肚子：“我不吃了，给云儿他们吃吧。”
云儿等几个奶娃娃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三婶娘呲！”
沈氏苍白着脸微笑。
“血！修文家的流血了！”
王修文顿时如雷劈一般定在原地。
被褥下方红色液体不断延伸。
王修文僵着手，碰都不敢碰：“文珠？文珠！你别吓我？！”
刘稳婆拨开人群：“来几个女人！拿着被子围一圈。王氏你们去兑几锅热水，速度要快！”
张氏小王氏红着眼动作。
王修文手上还沾着沈氏流出来的血，原本俊朗的模样此刻狼狈不堪，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血。
“沈氏大出血，现在没有草药，根本止不住血！现在不仅仅是胎儿，连她都凶多吉少！”刘稳婆声音也染上急切。
“热水呢，热水端过来！”
“谁家有新的布匹？！将布匹放在热水里烫一烫！快！”
“灶台下的草木灰挖一盆过来！”
祭堂里顿时忙的不可开交，那几户人家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看戏，嘴里挖苦。
“哼，现世报来了！”
王大看向自己父亲幸灾乐祸的表情，内心悲凉，脑海中不断浮现母亲的身影。
“孩子，娘终于解脱了。”
他那时还觉得亲娘莫名其妙，谁家当家的不打人，谁家当娘，当儿子的不受尽搓磨，谁家没有那些烂裤裆的破事。
等后来他才明白。
不是的。
不是他想的那样。
村长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王二爷家从未分家，几个大家一起相处，同甘共苦。
王大柱孤身一人却尊老爱幼。
王猎户与妻子相敬如宾，夫妻恩爱。
李招娣被丈夫搓磨，王大牛却奋起反抗，保护自己亲娘。
大强小强虽沉默寡言，家人却并未亏待过什么。
这才是正常的。
这才是正常的！
男人的嘴不是为了辱骂而生。
男人的眼睛不是为了窥视女人露出来的皮肤。
男人的双手不是以打女人为荣。
男人的双腿更不是以踹自己儿子，家人为乐的！
村长救了我们一家，给了我们食物，这不是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
爹是错的，
爹是错的。
爹是错的！！！
心跳变得剧烈，他感觉就像万根牛毛扎进身体，想要刺进心脏，血液上涌，肾上腺素流遍全身！
他猛地冲向王麻子，用力挥起拳头，砸向对方，他大声嘶吼，愤怒的尖叫充斥着整个祭堂：“爹是错的！”
王二爷家的几个吓了一大跳，急忙冲上去抱住王大，王麻子被打的头晕目眩，躺在地上。
王大忽然流下泪，像一匹受伤的狼，颓然中夹杂着愤怒与悲伤。
王虎看了两眼，便将视线收回，紧张的看着弟妹附近的方向。
“不行！血根本止不止，草木灰也止不住血！”
一盆又一盆清水染红。
王修文攥紧拳头，内心不断祈祷。
上天啊，求求您保佑我娘子文珠，我愿意将她受得苦加倍转移到我身上，求求您了！
“轰隆！”许久不见的雷声汹涌。
“修文家的，别睡！别睡！坚持住！不能睡啊！”
“我……我想见见修文。”
王修文也不顾书上说的礼义廉耻，冲向沈氏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血腥味直冲鼻尖。
“文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文珠，我不能没有你。文珠！文珠！”
沈氏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
“轰隆！”又一震雷声。
刘稳婆疲惫的看向王修文，满身脏污：“我……我尽力了。”
死一般寂静。
王修文不敢置信的摸着妻子的脸颊。
如梦如幻。
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为什么！
明明不久前妻子还坐在这里缝着孩子穿的虎头鞋，这虎头鞋仅仅绣了一只。
明明昨天还在聊孩子的姓名，若是男孩便叫王溢之，希望他才华横溢，保持赤子之心。若是女孩便叫王婧雪，婧色妍华，希望她如白雪般纯洁澄澈。
明明下午还在为大家找到食物喜悦，对未来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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