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玖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四周空荡荡的，仿佛方才那道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良久，静谧的湖水底下忽地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量。
感知着这力量里的熟悉气息，莲玖喉间微涩。
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着这片力量将她缓缓托举上岸。
抬脚迈上湖边土地的那一刻，有道声音低低地喟叹道：“雒南子，我不会原谅你。”
似是听到了莲玖的话，正准备往湖里后撤的力量顿了顿。
它分出一小部分灵力朝莲玖的方向而去，讨好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莲玖本想挥手震开，抬手的那一刻，那灵力竟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缠在了她的小指上。
一如当年她每次犯错时，会讨好地抓着雒南子的小指哀求他帮忙兜底。
手上动作一顿，莲玖闭了闭眼，还是没有挥开这道灵力。
既然突破不得，留在这灵湖的作用已经不大。
想要在这秘境里安然无恙地出去，她要么低调地躲着，要么借这秘境的资源迅速提升修为。
比起前者，她更想选后者。
毕竟她还要出去帮助精灵之森净化瘴气，修为自然是越高越好。
这样才能在外界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安然退场。
可雒南子方才那话的意思，她要是不换条道，在这秘境里怕是都别想突破了。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很喜欢替人做决定。
换条道，哪是说换就能换的？
浮空岛先前降下的三束光束里，其他两处的方位莲玖大致还记得。
离开灵湖，莲玖准备去另外两处看看。
说不定能遇见什么其他的机缘。
被莲玖忽略掉的那抹力量似是有些不舍，在湖面上眷恋地停留了好一会，直到再看不见莲玖的身影后，才缓缓退回了湖底。
灵湖重归静谧，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死气。
莲玖一出灵湖，就与守在外边的火麟重新汇合。
这些天来，灵湖之所以人迹罕至，除了灵湖产生的瘴气让修士们退避三舍外，还因着火麟带着一群灵兽，在灵湖附近驻守了起来。
驻守的灵兽们品阶可都不低，都是十阶往上的实力。
能勉强与它们一战的，怕得是上界来的那些人。
但上界的那些势力，可是零零总总分布在另外两处光束附近。
所以有这群灵兽在，自然没有修士愿意过来冒险。
火麟似有所觉地瞥了眼灵湖的方向，便带着莲玖往山顶走去。
剩下的这两处光束挨得极近，瞧这方向，一处在山顶，另一处应当是在山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莲玖敲了敲重新系回火麟脖子上的古意钟：“叶前辈，这剩下的两处光束所在，可是你当年来过的地方？”
叶步思仔细观察着四周，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我们从幻境中出来，就是在一处山顶。”
“那时我们一直在那边破解幻境，倒是没有下过山，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模样。”
没能从叶步思这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莲玖沉吟了片刻，拉了拉头上的斗笠。
在路上叶步思分辨不出是不是当年的幻境所在，那到山顶了总能分辨出来。
可越往山上走，莲玖的脸色就越黑一分。
先前在另一个山头，她还没多大感觉。
现在……
看着这座山头上熟悉的布置，莲玖深吸了口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同于鹰扬宗霸占灵湖时，让门内弟子四处驱逐其他修士，占据此处的宗门倒是允许其他修士靠近光束所在的地方。
只是莲玖才到半山腰的位置，就见一群修士正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他们没有人受伤，只是身上的气息极为不稳，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正在平复情绪。
在这些修士们的身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古意钟里的叶步思盯着面前的白雾，诧异地出声：“这幻境，竟是从半山腰就开始有了？”
抱着火麟的手微紧，莲玖心下一动，抬脚就往雾气里走。
叶步思这话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按着这个方向过去，就是他当年坠崖的地方？
与精灵之森的瘴气会阻塞人的灵力不同，进了这白雾，莲玖身上的灵力依旧运转自如，十分顺畅。
只是入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稍有不慎，便极为容易迷失方向。
没走一会，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莲玖身边缓缓流动的的雾气忽地凝滞了起来。
刺目的红光划过，凄厉的尖叫声仿若要刺破人的耳膜。
莲玖面色微顿，纵然面前的场景在先前就已经瞧见过一次，但呼吸还是忍不住乱了几分。
滔天火海，人间炼狱。
高高在上的正道修士凌驾云端，睥睨着苦苦哀求的芸芸众生，谈笑风生。
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一名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大火里四处躲避，却逐渐丧失气力，被火舌吞噬，莲玖眸光微凝。
她定定地望着天上的那群修士们，好半晌才垂下眼，沉默地往面前的火海里走去。
这是最低端的幻境，只有拟态的声形，却不会对幻境中的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半山腰处就停下来的那群修士，多半都是一些世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弟子，或者历练较少的散修。
他们怕是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现实，所以被动摇了心智。
越过几乎没有尽头的火海，穿过形形色色的人，听着耳边一声声一句句的凄厉呐喊，莲玖脚步没有再停下片刻。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似是完全不受周围幻境的影响。
直到有股皮肉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才又抬起了头。
两名修士抓着一个约莫着五六岁的稚童，将她高高吊在火海之上。
小女孩的头发已经被火焰吞噬，向上卷曲，她的双腿被火焰烤得通红，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听见小女孩的哭喊，那两名修士神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不少。
他们恶劣地将小女孩又往火海里下放了一点，才朝着面前抱着已经哭昏过去的妻子，面色愤然的男子开口：“想清楚了没？”
“再不老实将那魔头的行踪交代出来，这小娃娃可就要被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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