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凡把自己的养父叫“达”，从小就是这样称呼，异于村里其他的人家。没有任何排斥与特殊感的原因是这是爷爷要求的。
“他达”坐在一楼西厢房的沙发上，和村里的叔伯辈两位乡党聊着天。
“达……”
人还站门口，就先称呼上。
“呦，凡凡回来咧。”
隔壁的叔耳朵尖，先反应了过来，招呼。
“倒是回回提这些东西干啥？屋里啥都有，吃不完。”
养父回头，看向门口，身子开始移动，往沙发中间位置坐去。
口中虽然如此的弹嫌，但鹿凡能明显觉察出其实人实际上还是开心、骄傲的。
东西摆到墙边，鹿凡在养父刚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强忍着屋子里呛鼻的烟味。
温热，显然是大半早上就这姿势了。
“你妈中午给擀臊子面，我刚才也打咧电话，让你镇子上开饭馆的二哥送些牛肉、烧鸡回来。”
不等鹿凡继续问候，养父自己又说话了。
养父在家里的安排鹿凡从来不反对的，反对也无效。
“哥，那你跟凡凡先聊，娃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在座的客人听出了话味，纷纷起身。鹿凡跟随，挨个的送到门口，恰好的趁着机会深呼吸，透透气。
回了西屋，养父已经起身走动，正在拉开前檐的窗户。
“达，你千万别乱动，小心腿。”
鹿凡赶忙招呼。
“啥事情么！早都好差不多咧。有你爷在屋里呢，咱家人倒是怕过啥病？”
养父说完，回身走给鹿凡看。
微蹇，但的确已经能够踩的很踏实。
鹿凡还是动身跑到跟前，把人搀扶回了沙发上，挽起裤腿亲自查看了起来。
爷爷给用的草药，红肿已经消退。
养父把裤腿顺捋了回去，第一时间的把脚伸进了鞋里。
“我都说过咧，没啥事情吧。就前段时间下雨，我去廊檐下想折几个干辣子，没看路，出溜下去咧，其实也就是崴了一下。
是达让元元给你打的电话，故意这样说的。你这长时间没回来，屋里人蛮想的，你爷都说了好几回咧。
刚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养父给鹿凡说了实情。
鹿凡点头，表示理解，没有替自己争辩，而是跟着说道。
“还是要注意休息的，最好到镇子上去拍个片子。你跟我爷还有我妈这都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话间，鹿凡拉开自己的包，拿了一个红纸袋出来，刚到包口就被养父又坚决的摁了回去。
“你干啥？别掏出来咧，咱屋里不缺这个。”
“你拿着，平时买个烟……”
“拿回去给媳妇、娃买个衣裳啥的。挣的那点死工资，咱屋里也帮不上你啥。”
养父还是拒绝，甚至亲自动手，把拉链都给拉上。
“那达你先休息，我去厨房跟我妈打声招呼，先去帮我爷招呼一下。”
养父的话，突然的就触动了鹿凡的某根神经，慌忙移开眼神，给自己找了“出逃”的合理借口。
养母人在厨房里，鹿凡进门后先看到了背影，明显异于农村类似年龄妇女的胖，卖着力气在擀面，甚至都带上了哼哧声。
“妈。”
鹿凡依旧站在门口就打招呼。
“哦……”
养母接了一句，擀杖又推了一圈后突然的停下，兴奋的回了头，用手抹拉着额头的汗，擦了一半又赶忙的换成了衣袖。
“凡凡你到了呀！妈还以为是元元呢。我娃是不还饿着肚子呢？那妈烧水先给你下一碗。”
“不咧，妈，等会儿咱一块儿吃。我先过来跟你打声招呼，还想过去帮我爷看会病人呢。”
鹿凡走的跟前，搀扶住养母的胳膊，说上了。
“你回屋跟你达说话去么，是不是最近单位里忙，看我娃都能瘦咧十几斤呢。”
养母一句话，瞬间软绵绵的击中了鹿凡的心坎。
养父养母具有千千万万秦中农村人共有的质朴、善良本质，虽然和亲生的儿子存有人性中正常的自私区别对待，对鹿凡也算是力所能及的好，鹿凡一直是心存感恩的。
到了后来，鹿凡考上了大学，去了城里有了正式工作，更是在很长时间内成为两人骄傲的显摆，后来也是在元元逐渐恼羞成怒的态度下，才慢慢收敛。
“我姐今儿个回来不？”
鹿凡整理心情后问。
“回！肯定回来呢么！听说你今儿个也回来，昨黑咧就开始高兴的准备咧。前后脚鼓励也快到咧。”
养母来了劲儿，开心的回答。
“我娃你先歇着去，妈给咱先做饭，今天咋都得擀三案子面呢！”
推着鹿凡往外走，养母还记得自己今天的主要责任。
前院里开了浇菜园子的龙头，鹿凡好好的洗了手，往门房走去。
东门房是爷爷看病的地方，西门房是药房，元元穿着白大褂，坐在门口收钱，态度极其不耐烦的和患者家属嚷嚷的交涉着。
村子里一个上过医专的门中叔辈的女儿在忙前忙后的给问过诊的病人抓药。身影始终没有离开门口对面自家嫂子监控的眼神。
“27！往里走，只能进一个人！家属在外头院子候着！”
鹿凡在弟妹的叫号声中从门边挤了进去，身后的凳子哐啷了一声。
“爷，那我跟你一起？”
鹿凡拿了凳子过来，背对着门坐下。
“28！进！”
爷爷还在笑着点头没吭声呢，门口已经给把号叫了出来。
“……，我，还是等老先生给我看吧！”
新进门的人却压根不给鹿凡面子！
“咋还弹嫌上咧？我给你说，这是我孙子，名牌大学上到研究生，在城里大医院都上了十年班咧，现在人还是秦大的教授！”
老爷子替自己的孙子鸣起了不平。
“中医还是西医？我们是专门看中医来的。要看西医，谁还开车跑这么远干啥？”
慕名而来的自然有自己的充分理由。
老人还想争辩，被鹿凡笑着制止了。
“爷，还是您来问诊，我这边替你来开方子就行。”
鹿凡找到了折中的办法。
身后，却隐隐传来一声鄙夷的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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