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娟因听到她喊拜子，转过来笑着看她：“要过日子就好好过，要过日子两个人就正儿八经的过，黎华英反正也不转来，她反正也没好好当李拜子是屋里人。”
“说那些整啷个哦！你也是，你也来开我的玩笑！”朱慧芬赶紧瞧他：“这种玩笑开不得哈，我们清清白白的两亲家你啷个谈这种话呢。人家谈唛还说不晓得，你啷个又谈这种话嘛，我们明群就因为这样误会我，过年都不到我屋里来，光是拎点东西来在我屋门口站一会儿就走了。你这个话不要说，说不得这种话！”
黎书慧坐在中间，因嘴里吃了她的糖，并不明说什么，只是抿着嘴暗自瞧她笑，糖纸在手里揉来揉去，捏在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一张纸上轻轻敲打。
听拿人手短的周小娟辩解：“不是这样啊，那我听好多人都说呢，以为你们真是在一起了欸。”
“哪里有那些事，哪里有那些闲话，我是啷个人你们不晓得啊，再不识字不懂理，再没得道理这点道理我真是不晓得吗？下一辈还有两个娃儿还有孙孙儿们在，真是我荒唐到这种地步？你们硬是，想精想怪来编排我，你们才是没得道理，哪里可以这样伤拂人嘛。”
她的话被絮絮叨叨慌着辩解的周小娟盖过去：“我听恁多人都谈你们在一堆住一堆进出呢我以为真是有这样的事欸，一哈都谈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以为你们硬是是两个搭伙过日子呢。实际又有啷个要不得嘛——又不是其他旁边人，一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又不是啷个其他贪你啷个骗你啷个的人。
谈搭伙过日子有啷个了不起嘛，那黎华英你以为又是啷个好人，她真是好人李拜子啷个不跟她一起走那边去，他还是在这里跟你过？证明人家还是稀奇你还是晓得你的好，只凭两个人意愿，这样也是说得过去。
黎华英不是好人哈，你看以前在那坡坡她啷个对拜子啊，一味是吼啊骂啊打的，点儿没得个堂客的样子。对她们小敏也是，没跟你们小川结婚前你看她姑娘，就好像她姑娘就是棵摇钱树一样真是，不晓得现在还像不像这样。你走远了也看不到了，但反正她不是啷个好谈话的人，不然的话拜子是不得恁样的。”
你前阵儿还谈她没得礼义廉耻跟亲家搅在一起呢，现今又是这样的说辞了，又过了个年，风向又调了个个儿吹了。
“管她啷个样的人我也不管她，她好也好不好也好我都不问了，再不好小敏始终是她生的她还会害她吗。还能屁得到哪里去嘛，只要我两个娃儿好其他随他们啷个过。我们小川我不谈那些，他谈他要买房子我这里房子钱一哈拿给他就是。我拿来留着也没得啷个用，我一个月社保就够了其他别的我也不要啷个，只要他两口子好好过我别的不想那些。”
她说的这样可怜吧嗦，黎书慧瞧着她：“上石坝的房子钱你一哈拿给他的吗？”
朱慧芬道她说的是黎华英：“没有，没有拿给她，我还是怕她个人拿去了，我拿给我们小川的，我转到卡里给我们小川打过去的。所以她就是因为这样不喜欢我噻，往年过年都谈喊我过去过年呢，今年都喊我不要过去了，喊我就在这边过年。不过去算了，我也嫌麻烦，他那边地方也不宽敞，李兵一味跟着他们的。
雀儿房子，他们两口子就占一间呢，她一间带娃儿，李兵又是一间，哪里还有睡处嘛。去了也麻烦，干脆不去了，我也没得啷个病痛。有时间唛就在手机里头看看，这个手机我搞不来，他给我买个新手机呢，我又写不了字我也认不得，就是我们明群那两个娃儿转来手机拿来我能看看。他现在手机里也能看得到人噻，现在手机里也能看到他们，说话啊，人啊，都看得到，也方便的。”
周小娟颠三倒四道：“再是方便哪里有站在眼前面对面看得清楚嘛，再是方便还是隔着手机的噻。我们娃儿也是给我买个手机喊我用，我也是用不了，就光是他打过来我就接哈儿，其他样搞不来。看的话还像跟本人差不多呢，是方便好多嘛，比以前那阵儿是要方便好多，现在就是科技发达呢，现在就是谈。”
她三个人这样在马路边麻将馆门口的板凳上坐着，老张在隔壁茶馆里听老头儿吹牛，等着潘达从永城陈德芳娘家转去经过时一齐将他们带回三江去。年后了，小一辈们都各回各的岗位去了，剩他和黎书慧在忠信那里歇了两个夜，待不住，也要回三江去。
“你这还是在三江卖烟吗？恁大年纪了，还卖啷个嘛，还要挣好些钱嘛？”有个声音沙哑的老头仰着脖子问他：“过了年有八十没得？过了八十没有。”
“你估猜我好多嘛，你看我有好多。”老张倦怠了，越老越没有坐相，二郎腿翘着，屁股在板凳上掉半截，背逐渐驼了，看人的眼睛总带着瞧不上的斜视和散漫。这是这个年过得，屋里热闹，孩子们又给了他可以炫耀和得意的资本：“还有两年，还有两年请吃八十酒。”
坐他上手边的老头儿便更得意的瞧他咕哝：“还有两年啊，我说你有八十好几了欸，恁看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七十八不是七八十啊，吃七十九的饭啊！还要好年轻啊，牙齿都落光了头发都掉完了还要好年轻啊，二三十还说年轻，七八十的人有啷个年轻啊。”
老头朝老张伸三个手指：“我九十三了，你看我好大年纪哇。”
老张便把这个便宜捡起来：“我看你九十三，好大年纪啊，年轻不过九十二。”
一桌的老头都笑起来，都是成了精，又都老糊涂了。
老头儿自己强挽尊严，瞪着老张叫：“我九十三才是这样，我八十几的时候我还天天赶场耍，不拄拐棍我都可以从石岩走到三江去，顿顿要吃两碗饭还要喝碗汤，我八十几那阵儿比你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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