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克凡开讲时，李玉堂本是面对他的，在他讲到情激处那会儿，他背过身去，这会儿曾克凡讲完了，他似思索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往曾克凡脸上望了一眼。
“讲完了？太不像话，当着我众多军官的面像个娘们流眼泪，是你没面儿还是我没面儿？”
看来有缓。曾克凡包括一直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的众军官们均松了口气。曾克凡流眼泪了没错，但也是这些眼泪和他的真性情打动了他们。
“有面没面我顾不上这么些了，你若帮我搞掉了皇室观摩团，你我都有面。”曾克凡抹了把眼泪。
“唉！”李玉堂叹口气的同时摇摇头。“你呀就不是个纯粹的军人，有些东西你不懂。从我这方面来讲，宜一鼓作气，要么不打，要打就打他个摧枯拉朽。你那方面呢，打的是流动目标，讲究的是一个精确度，这个极难保证的，且是在日本人的防区，难度相当之大。”
辩驳是曾克凡的强项，他几乎不加思考道：“刚才我看了一眼，炮轰的场面确实壮观，看着也的确解气，但是……”他加重“但是”语气的同时作了个停顿。“日本人没等着挨炸，大都呈散兵状躲起来了，你那一轮轮的炮火气势是足够了，效果呢？老兄，那些炮弹多金贵呀，不是让你拿来浪费来发泄的。”
听着不爽的李玉堂作势欲起，被参谋长一把摁住了，做了个让曾克凡继续的手势。
曾克凡遂对李玉堂挤了下眼：“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至于刚才你提及的炮打精确度的问题，这你放心好了，我的人沿路一直盯着他们，随时随地可提供精准的坐标。”
恰在这时，跟他一道来一进入指挥所便架好电台的电讯员走到他身边，在他耳畔悄语一番，他点了点头。
这时，参谋长发话了，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曾克凡说了句暂且没有了，然后做了个请讲的手势，明摆着参谋长有话要说啊。
参谋长果然道：“军座刚才说你不是个纯粹的军人，并没冤枉你，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的那些炮弹并非仅仅奔着人去的，而是着意于小日本构筑的临时掩体，将其轰为一片平地，他们还能拿什么作为屏障攻城？你适才说的坐标问题似乎解决了，可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些人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坐标的牺牲品？这与你之前强调的不愿拿他们的生命做无谓的牺牲岂不矛盾？”
面色瞬间凝重的曾克凡点点头说：“的确矛盾，而我刚才强调的是无谓的牺牲。我们虽不是纯粹的军人，但却是为国家而战的特工，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达成终极目标，随时为此而献身，这是两种概念。”
就在参谋长为之无语时，李玉堂走到曾克凡身前，伸出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胸口说：“你还是真能说啊，真是条货真价实的三寸不烂之舌。那么跟我说说，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眼前六个，后续可以调动三十余人。”
“有摸过炮吗？”
“多人受过专门的训练。”
“哈哈，训练？”李玉堂一脸的不屑之态。“你打算何时何地下手？”
“就在刚才，我收到确切的消息，”曾克凡返身面对沙盘，顺手拿起一根指挥棒在上面寻找着目标。“皇室观摩团已深入湘阴地界的马王镇一带，就是这里，我的人已换装日军制服混入当地驻军之中。观摩团一行共有装甲车七辆，其中一辆的体积略大于其余的装甲车，估计是加厚版。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估计观摩团将在马王镇打尖耽搁两小时左右。距马王镇约三十公里有座石桥，段留一建议，哦，段留一是跟我同来的军令部二厅的情报处长，他建议在观摩团下午四点左右抵达这座石桥之前，将石桥炸毁，趁装甲车队滞留之际，轰它。炮轰阵地他已经选好了，就在距石桥直线距离约八公里的桥山。”
李玉堂接过他手里的指挥棒，在沙盘上频频指点有顷后表了态：“设想是极好的，恐时间上有些赶，此地距这座石桥有二十余公里。济俞兄，你怎么看？”
没曾想，参谋长应答得是相当之爽快：“那就加点紧干它呗，抽出一个炮连三门炮的富余还是有的。从这里赶往桥山即便算上迂回所耽误的时间大约三个小时，足够了。瑶阶兄，我不是替曾处长讲话，打一个皇室观摩团得顶多少个日本兵啊，且其影响更是无穷大。当然，这小皇太子若乘坐的是重甲装甲车，打不打得下另说，至少要打它个屁滚尿流止步于此，我看它拿什的去劳军。”
曾克凡当即拍起了巴掌，而其他军官们也跟着起了哄，既然参谋长发了话，这事也就基本定了。
李玉堂遂笑指参谋长道：“我简直怀疑你就是他的卧底，那就打，不看僧面看佛面。”
旋即他陷入某种深度思考状态中。沉吟有顷，眸光一闪的他喝道：“李参谋！”
一名年轻的作战参谋小跑步到他跟前，一声响亮的“到。”
“你立刻分别通知炮团顾团长和警卫营叶营长，让顾团长派出一个重炮连，叶营长派出一个警卫连，立即赶往桥山，你随行。”
作战参谋一个立正一个军礼一声“是”，跑步而去。
“王参谋！”李玉堂又一声喝。
一名侦察参谋跑了过来，同样一声响亮的“到。”
“你带上两个人两部报话机，去马王镇与曾处长的人会合，一要保持跟我的联络畅通，二要协同好炮兵连，既要干得漂亮，亦要尽量避免人员伤亡，你本人也要活着回来见我。”
侦察参谋正欲转身而去，被曾克凡给喝止了：“不对不对，怎么就没我的事了呢？”
李玉堂与参谋长相视一笑：“有我在，又有你什么事。”
其实，曾克凡也就是一作。李玉堂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自然就没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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