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莎“背后的人”俊彦的好心情没维持两天，便被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破坏殆尽。
初五的早上，俊彦独自一人开车去小吃街吃早点。这几天晚上叶子都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优子就没好意思把她一人扔在那冷冰冰的屋里跑他这儿来。俊彦心想，被人偷拍的叶子不老实才怪，这几天恐怕都在挖空心思想着是谁要这么暗地里对待她。
当然能让她第一个联想到的人肯定是自己，俊彦无所谓，我自己都还没想到怎么对付你呢，随你想去。
小吃街大多数店铺都还没开张，一年到头，这些小老板们也要回家过年的，开着的几家大都是附近人家。俊彦去了一家牛肉面馆，要了碗牛肉面正吃着，濑原和滨佑一块儿也找来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濑原一见俊彦，便对老板嚷嚷，连他的账一块儿结了。人老板说，俊彦长官从来是先付账后吃面，您留着下回请吧。濑原抠，是有名的，之前但凡他和俊彦一起过来吃早点，基本都是俊彦买单。
俊彦先到的，自然先吃完，他掏出手帕边抹着嘴边对濑原和滨佑说声“またあとで（回见）”边向自己的车走去。到跟前了，掏钥匙开车门，坐进驾驶席，发动车子驶出街口均很正常。蓦地，后座上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他只觉得脊梁一僵：自己遭人暗算了？
“是我，你应该仿佛听过我的声音。”后视镜里后座上坐起一个围巾蒙面的人来。
“混蛋！”俊彦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车里进了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想跟你聊聊。”蒙面人再次发声，语气很柔和。
这一次，俊彦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两个月前的某个晚上，在岳阳他和曾克凡曾同时现身——中国军令部二厅情报处长段留一。
一言不发的俊彦将车子驶上大马路后，一路狂驰，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大过年的，堂堂一中统的情报处长千里迢迢从重庆突然找上门来是要做什么？如不出所料，岳阳一面之缘后返回南京，那张塞进自己门缝里芥川的照片应该是他所为，已然说明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芥川的照片是他的敲门砖。今次再度造访他意欲何为？这让俊彦不得不联想到日前“紫罗兰”的提醒——失联多日的娘家回电了，行文用字却仿佛不是大舅哥的风格！
段留一的贸然造访是否在印证着一个事实——曾克凡出事了！
“开慢点儿，不要让人觉着不正常。”此时后座上的段留一拉下了围巾善意提醒道。
“这是我的事。”俊彦生冷地回了句。
“恐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吧。”段留一亦冷冷地怼了回来。
“那也不关你的事。”这句话就带有赌气的性质了。
“以前的确，往后就说不定了。”段留一点了他一下。
“闭嘴！”被点了睛的俊彦吼了一嗓。
看来曾克凡的确是出事了，若不然这位中统的情报高手不会无端找上门来，很显然，他是欲借此上位。曾克凡会出什么事？难道关乎性命？“日耀重庆计划”歇菜，关鹏特遣队的使命已然终结，谁能要了他的一条命？
与曾克凡合作至今，两人虽仅见了几面，俊彦已然对曾克凡产生了某种依赖，这种依赖不全然是工作上的，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间的惺惺相惜吧，自己怎可能失去他！
俊彦的脑子彻底乱了。
南京近郊有座太谷山，山口旁有片树林，冬天因风大很少有人来这里，俊彦将车开进林深处停下，从后视镜里望着后座上的段留一问了声，是车里聊还是车外。
段留一笑了笑说：“这个地方好，呼呼的风能把人吹起。”意思就是不下车啰。
俊彦刚一转过身体，段留一手里的一张照片杵到了他眼前。
——又是照片！俊彦别有意味地挖了段留一一眼。
段留一又怎能领会不出他这一眼的意思，遂说：“此照片非彼照片，对你我均意义重大。”
神色一凛的俊彦劈手夺在手里，仅一眼，心中波涛翻涌，人一下便痴了。照片上一颗裹满了绷带的脑袋上一张肿胀的脸，依稀可辨出曾克凡的模样。
段留一不可能拿一张假照片来糊弄自己，看背景应该是在医院里，那么他到底是死是活？
照片是段留一贿赂了一位护士拍的，他接住了俊彦询问的目光：“人还活着。左脑部嵌进了一块枪榴弹的弹片，严重伤及到了前额叶部位。什么概念知道吗？轻则失语，重则丧失思维功能，未来的某一天即便取出了弹片，若想恢复部分功能则遥遥无期。这么跟你定义吧，他已然废了。”
俊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活着的曾克凡无异于死了，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失去他了，也因此段留一迫不及待地找了来，试图填补曾克凡留下的空缺。
他的心思，段留一自然是读懂了的，便开始给他上课。
“曾克凡之于军*情*局乃至整个军统，无可取代，他之于重庆情报界，亦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他是小年那天被关鹏给算计的，消息传出，军*情*局八大处乃至军*统*局各部门闻风而动，此前形同鸡肋的九处一时间成为了众人哄抢的香饽饽。盖啸仲自然不愿这个香饽饽落入旁人之手，定下了非军*情*局人不得出任的基调，暂且由他代理。你对军*情*局应该颇有研究，八大处那些人什么德行何等能耐你当清楚，而盖啸仲出身行政，玩情报只能说是一知半解。你同意我的这个观点吗？”
情绪渐渐调整过来的俊彦试探性问道：“你的意思无非是军*情*局甚或军统没人了，对吧？”
“至少没有能与曾克凡媲美的人了。你以为呢？”段留一聪明地不接这个茬。
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俊彦犹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换句话说吧，既然盖啸仲已然定下了调调，那么我敢负责任地说，军*情*局上上下下找不出一个能与你匹配的人。这并非恭维你，而是你的重要性维系着整个抗战大局，这个人之干系重大，你比谁都更为清楚。”
此所谓画龙点睛，俊彦亦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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