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闵老神色凝重地点头，随即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唉，趁着我头脑还清醒，这把刀还能握得住，能办就赶紧办了吧！再拖上几年…”
他停顿片刻，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挣扎，声音低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真要失去那份大义灭亲的狠劲儿了！”
一听这话，安心瞬间明悟了。
前世的结果清晰表明，闵老确实失去大义灭亲的勇气了！
当然，功是功，过是过，闵老对国家、对事业的巨大贡献，历史自有公论，无人能否认。
“这样啊？”章长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也被闵老话语中那份沉重的宿命感所触动，他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闵老，这种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认为，负责此事的人选，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要能镇得住场面，扛得起压力，更要经得起各方的审视和可能的反弹！”
“我知道。”闵老微微颔首，他显然也深思过这个问题，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章长江脸上，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我想让东来全权负责此事！”
“东来？！”
草长江对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后，他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立刻提出了斩钉截铁的反对意见：“闵老，东来恐怕不合适啊！是，他刚在大局初定中站稳了脚跟，位置是稳了，可根基还浅着呢！您现在让他全权负责这种牵涉到闽省走私案余毒、闵康、铁峰、铁老，甚至关联着魔都那些利益集团的惊天大案？”
草长江连连摇头，语速加快，忧虑之情溢于言表：“这无异于把他架在火山口上烤！不仅会让他成为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引来疯狂的猜忌和攻击，更会让人质疑他的真实动机，这…恐怕会引发严重的、难以控制的非议和地震啊！”
章长江表达的意思很清晰，郝东来作为新近擢升的关键人物，本身就处于风口浪尖，现在让他去查闵康、铁峰，甚至涉及到铁老，乃至牵扯到魔都庞大的利益集团，这无疑是把他扔进最猛烈的风暴中心！
闵老沉默了，布满皱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紫砂茶杯边缘，眼神深邃。
坦白讲，章长江的激烈反对，闵老并非没有预料，但他之所以力主郝东来，正是看中郝东来与闽省走私案的历史纠葛、相对清白的背景以及铁腕的作风。
闵老希望借此案向外界，尤其是向铁老一方，证明自己大义灭亲的决心纯粹无私，并非针对任何人的清算。
不过，章长江所担忧的现实风险，同样致命，几乎无法回避。
乐山亭内的空气再次凝滞，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亭外暮色四合，更添几分压抑。
安心的目光在闵老紧锁的眉头和章长江忧心忡忡的面容之间快速移动，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飞速权衡着利弊。
他完全理解闵老意图的深层政治考量，需要一把足够锋利且立场正确的刀，也完全认同章长江的肺腑之言，这把刀太新、太脆，强行使用，极易折断。
然而，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如果安排得当的话，郝东来本人，或许并不排斥，甚至渴望这样的机会！
一个彻底洗刷闽省走私案阴影、证明自身价值、建立不世功勋的机会！
风险巨大，但回报同样惊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安心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僵局，他看向闵老，声音清晰而沉稳，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闵老，章叔的顾虑非常有道理，字字珠玑，虽然大局初定，但郝叔毕竟还没正式履新，根基未深，当下的位置，确实不太适合冲到第一线，承受所有最猛烈的炮火，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这个案子，必须由一位立场绝对坚定、背景相对干净、且具备足够权威和份量的人来坐镇指挥才行，唯有如此，才能压得住各方蠢蠢欲动的阵脚，也才能让外界，尤其是铁老那边清晰地看到彻查到底、绝不姑息的决心，绝非虚张声势的儿戏！”
闵老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安心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询问：“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安心字斟句酌，缓缓说道，“郝叔可以担任此案的总协调人和最高督导，但前提是，必须要等明年年初的那场关键会议彻底尘埃落定，待他正式履新，位置彻底稳固，名正言顺之时，再由他坐镇中枢，统筹全局，如此一来，他的核心职责是负责向最高层直接汇报重大进展，协调调动各方关键资源，确保整个调查过程，不受任何外力、任何级别的干扰！”
闵老的眼神随着安心的阐述，从最初的审视，渐渐转为深思，最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章长江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他快速权衡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补充道：“闵老，小安的提议很有道理，让东来在更高的层面掌舵，做定海神针，既体现了他的分量和组织的重视，也避免了他过早、过深地陷入具体调查的泥潭，成为所有矛盾的焦点，这个总协调人和最高督导的位置，进可掌控全局施加压力，退可审时度势规避锋芒，更符合他的身份和处境，而且，等明年会议后，他的根基会更稳，腰杆会更硬！”
闵老的手指停止了摩挲茶杯，缓缓坐直了身体，一股决断的气势重新回到这位老人身上。他目光扫过章长江和安心，最终缓缓颔首：“嗯，这个方案..可行！”
他随即看向章长江，语气斩钉截铁：“长江，这样吧，你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与东来进行初步沟通，明确告诉他，这个总协调人和最高督导的位置，非他莫属，让他心里有数，提前布局，但具体的行动计划，可以等明年会议彻底尘埃落定再进行！”
“是！我明白！”
章长江精神一振，立刻应道，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似乎稍稍挪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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