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米看向何景州，前方红灯亮起，何景州踩住刹车，扭头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姜小米还没开口，眼底已经有泪光闪现。
何景州叹了一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无一幸免！
姜小米看了眼脚边的急救箱，眼泪冲出了眼眶，自嘲地笑笑，“你看我多有病啊，开着灵车来接尸体，还带着急救箱，以为能有人用得到。”
“恩。”
“死亡太可怕了，何景州。”
“恩。”
何景州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不管姜小米说什么，他都会给回应。
很快他们就到了车祸现场。
警车和交警已经救护车都已经到位。
车祸是快速路桥下桥路段，警方已经拉开警戒带将这条路封锁。
闻讯赶来的家属们都聚在一起，哭着喊着想要冲破防线进去看看，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们希望家里人是活着的。
何景州接到了一个亡者家属打来的电话。
那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她看到灵车停在路边先凑过来，惨白如纸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开口声音在颤抖，“刚才是我打的电话。我老公在最面前这辆车里，麻烦你把他接走吧。”
姜小米已经下车，她看着这位仿佛随时都要跟着丈夫去了的孕妇，无声地拉着她的胳膊到一旁，她想说点什么，可说什么能让这位怀着孕却死了丈夫的女人好一点呢？
孕妇却先摇头，“我没事，不用安慰我，我会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这是他们丁家唯一的后代。”
姜小米微微点头和孕妇一起看着前方。
警方联系的吊车已经过来将叠在一起的车辆吊起来，第一辆车被撞得比较厉害，车尾都凹了进去。
如果那辆车不被拉走，后面的车就出不来，姜小米想着可能这位孕妇也是看到这一点才率先给殡仪馆打电话的吧。
“死者丁浩，家属在是吧？联系了殡仪馆？先拉走。”
何景州已经过去解释问题，他的同事也打电话过来说在来的路上。
原来不只有丁太太给殡仪馆打电话，其他亡者家属也联系了殡仪馆，都想要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家人接走。
剩下的两位亡者家属无法接受亲人离世，他们一直在求着警方要去看看亲人，想要叫急救人员上前帮忙急救。
因为救护车就在路边，急救人员已经看过，人都走了，这五辆车，只有最后面的一辆车，也是肇事车辆里是坐着两个人，两个人的车玻璃窗被撞破，安全气囊也破掉……死亡状况非常惨烈。
姜小米不是医院派来的她没有权利以医者身份前去查看，倒是何景州因为开车灵车过来，自由的行走穿梭在车祸现场，和同事合力将亡者都抬走。包括肇事者也被带走。
“不行，那个人撞死了我儿子，不能让他和我儿子去一个殡仪馆，我要一个说法，我要说法！”
亡者家属崩溃到晕死过去好几次，姜小米去掐人中做心肺复苏救了三个家属，他们醒来以后像是一堵墙似的站在那里当着灵车司机，就是不让他们将肇事车上的司机带走，他们就是认为自己的亲人就是因为他才会突然离世。
死亡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可面对死亡，就算是医生也是无能为力的。姜小米看着灵车拉走四具尸体，就剩下最后这两具，还留守在现场的亡者家属们说什么也不同意。
还是警方出面，将他们带去警察局。
现场被封锁，最后两具尸体被送到何景州开的那辆灵车上，家属们也都三三两两散开，有跟着去警察局的，有跟着去殡仪馆的。
姜小米提着一个急救箱站在原地。
她是个急诊科的医生，想来抢救病患的，但是这里没有患者伤者，她该怎么办？
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姜小米听到何景州喊她，“坐我的车吗？”
姜小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种时候，谁还矫情啊。”
坐在灵车副驾驶座，手里还提着那个急救箱，姜小米无神地望着车窗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是那位孕妇，一会儿是王小顺妈妈，一会儿又是车祸现场的满地疮痍。
“姜姐。”
“姜小米。”
何景州连着喊了她两声，姜小米才听到，她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恩。”
姜小米叹了一声，“太突然了。”
真的太突然了。
那位孕妇刚刚的话还在耳畔响起，她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原本是在外地出差的，想给我惊喜才回来。我一直以为他还在外地，是接到警方电话回来的，你知道为什么警方那么快给我打电话吗？”
“因为他买了礼物，想要假装快递员送给我，上面有我的地址。”
“就是这个。”
孕妇抬起手上的镯子，“金镯子，我之前跟他抱怨过，结婚好几年也没见他给我买过一件首饰，他出差很辛苦，攒了钱给我买了。”
孕妇说起这些时，眼里还带着笑意，但是笑着笑着突然就哭起来，起初是哭得没有声音，再后来是撕心裂肺地喊。
姜小米把她送上急救车后，才跟何景州上的灵车。
这会儿她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放电影一样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姜小米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有五六个未接来电。
有医院的，有赵媛媛的，也有她爸和她妈的，还有一个是谁的她不知道，但是她一个也没有回。而是端着手机发呆。
很快，父亲姜山的电话拨过来。
姜小米接通后，那边焦急地问道，“小米，你在哪里？”
姜小米看了眼前面的路段，“安澜路。”
“不要来殡仪馆，这会儿人比较多。要是大家看到你，之后又要解释不清楚。”
姜小米沉默了片刻，“爸，你是在说反话吧，咱们殡仪馆就3个入殓师，6位往生者，她们要给遗体做整容的话，需要多久？”
姜山：“……哎，那你还是来帮帮爸爸吧，我刚说的是反话。”
听到这对父女对话的何景州踩住了刹车，转头看向姜小米：“下个路口再拐过去就没地方停车，你要在这里下车吗？”
也就是在问她，是回家，还是去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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