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五，良乡。
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城墙上夯土被晒得滚烫，空气在高温中扭曲。守城的金兵汗流浃背，却不敢卸甲，手中的刀枪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他们望向城外，眼神中除了疲惫，还有深深的恐惧。
城外三里，梁山军大营连绵数里，旌旗如林。营寨布置得极有章法，壕沟、栅栏、箭楼一应俱全，显是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最让守军心惊的是，每日都有新的营帐立起，新的旗帜竖起，仿佛梁山军无穷无尽。
“已经是第五天了。”城头，副将完颜活女声音嘶哑，“梁山贼寇围而不攻，每日只是擂鼓呐喊，夜间举火骚扰。我军将士日夜戒备，不得休息，再这样下去，不用打，自己就垮了。”
完颜宗翰扶着墙垛，望着城外。他面色灰败，眼窝深陷，短短数日，竟似老了十岁。保州之败，损兵折将，已是奇耻大辱。如今被围良乡，进退两难。朝廷的问责，政敌的攻讦，像两座大山压在身上。
“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他问。
“按眼下配给，最多……二十日。”完颜活女低声道，“若是省着用，或可撑一月。但士卒已生怨言，渤海、汉儿军中，逃亡者日增。昨日又抓了十七人，已全数斩首示众。”
“斩得好。”完颜宗翰冷冷道，“传令下去，再有逃亡者，同伍连坐。杀一儆百！”
“可是元帅，如此酷法，恐激起兵变……”
“兵变？”完颜宗翰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杀到他们不敢变！完颜活女，你去告诉城中那些契丹、渤海、汉儿将领，谁敢有异心，本帅先灭他全族！”
“是……”完颜活女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再劝。
“还有，派人去燕京，告诉留守的完颜银术可，让他速调援军。再派人去黄龙府，上表请罪，请求增兵。就说……梁山贼寇势大，非十万精兵不能剿灭。”
“元帅，朝廷那边……”完颜活女欲言又止。兵败请罪，还要援兵，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本帅知道。”完颜宗翰惨然一笑，“可若良乡再失，燕京危矣。届时，就不是本帅一人之罪了。去吧，按我说的做。”
“是。”
完颜活女退下。完颜宗翰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南方梁山军大营。那里，隐约可见一杆“乔”字大旗。
“乔浩然……”他喃喃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山军大营，中军帐。
帐中摆了冰盆，清凉不少。乔浩然卸了甲，只着单衣，与朱武、闻焕章、刘法、种师中等人对坐。
“时迁兄弟已潜入城中，与张钧接上了头。”朱武将最新密报呈上，“张钧愿降，但他有三个条件。”
“说。”
“一，保他全家平安，尤其是被扣押在燕京的家眷，需设法救出。二，许他良乡太守之职，仍统旧部。三，献城之后，不得屠城，不得掳掠。”
乔浩然沉吟片刻：“前两条可允。第三条……我军本就不屠城，不掳掠。告诉他，只要他献城，便是良乡百姓的恩人，我梁山必以礼相待。”
“是。”朱武记下，又道，“另，据时迁探报，良乡城中粮草仅够一月之用。金军逃亡日增，昨日又斩了十七人。完颜宗翰已向燕京、黄龙府求援。”
“向黄龙府求援？”种师中皱眉，“若是金国再派大军南下……”
“金国主力，或在西线防备西夏，或在北线镇压辽国余孽，能调来河北的，不会太多。”刘法分析道，“但三五万总是有的。若与良乡守军内外夹击，我军危矣。”
“所以不能等。”乔浩然起身，走到地图前，“必须在金国援军到来前，拿下良乡。时迁那边，还需几日？”
“张钧说，需三至五日，联络旧部，布置内应。”朱武道。
“好，就给他五日。”乔浩然道，“这五日，我们也不能闲着。林教头。”
“在。”
“你率五千骑，多带旌旗，绕到良乡北面，做出截断燕京援军之态。我要让完颜宗翰以为，我们要困死他。”
“得令。”
“呼延将军。”
“末将在。”
“你率连环马，每日在城下演练，震慑守军。但记住，不得靠近城墙一箭之地。”
“是。”
“张清、鲁智深、武松。”
“在！”
“你三人各率一千步卒，轮番佯攻，疲敌之师。记住，只射箭，不登城。我要让金军日夜不得安宁。”
“是！”
分派已定，众将领命而去。帐中只剩乔浩然、朱武、闻焕章三人。
“哥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闻焕章犹豫道。
“闻先生但说无妨。”
“我军新得保州，又纳西军、契丹军，部众庞杂，号令未一。此时强攻坚城，若战事不顺，恐生内乱。不如……暂且退兵，巩固已得之地，待整训完毕，再图良乡。”
乔浩然沉默片刻，缓缓道：“闻先生所言，确有道理。但战机稍纵即逝。完颜宗翰新败，军心涣散，金国朝廷内斗，援军难至。此时不取，待他缓过气来，整合残部，再得援兵，良乡就更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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