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
陈留郡，雍丘城。
曹操的中军大帐中，一片狼藉。
竹简、书信等东西，滚得满地都是。
但这一次，曹操不单纯因为愤怒而掀翻了军案，更多的是因为最近越发严重的头疾：
“啊！”
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剧痛再度卷来，即便曹操能忍，也被折磨得痛呼出声。
帐中的响动传出来，守帐的士卒心惊之余，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曹军上下谁不知道，自从奉高城传来军报，言大军全军覆没之后，明公的脾气越发不好。
尤其是收到军报的时候，几乎回回都要发怒。
偏偏戏军师、元让将军、子孝将军一个都不在，连个敢上前劝说的人都没有。
包括于禁这种跟了曹操有些年头的武将，对此都避之不及，何况袁涣、赵俨、吕虔等人呢？
片刻后，大帐内逐渐安静下来。
紧跟着，曹操淡淡地声音传了出来：
“将李先生请过来！”
亲卫闻言，抱拳应声后，转身往大军边角处一营帐跑去。
这李先生据说是戏军师的堂兄，戏军师走之前，特意请了这位李先生过来。
只不过，明公对这人的态度很是玄妙。
这人住在最偏远的营帐，但却有明公的心腹亲卫保护。
看起来像个被羁押的囚犯，但偏偏明公隔三差五就要见他一面。
说重视也重视，说不重视，也不重视，着实奇怪得很！
不多时，所谓的李先生被请进大帐。
见大帐中一片狼藉，曹操脸色难看，这人匆匆行了一礼，随后从胸口摸出一套银针，准备下针。
这李先生，其实就是戏志才当日从雍丘城带回来的医师。
因着如今局势越发不好，曹操头疾越发严重，偏偏又不能让将士知道此事，所以才编造了个身份，把医师留下，每隔两日，就来中军给他诊治一次。
因着这次头疾比前几次发作的要厉害的多，所以曹操才让人把他请来了。
而此时的曹操已经忍过了一波疼痛，状态稍好。
见状，他脚步略带虚浮地往榻边走，医师也默默跟上。
待曹操一躺下，医师就熟练地开始下针。
虽说帐中只有两人，且这医师家眷都在自己手中，但曹操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搭在剑柄上。
随着一根根细如牛毛般的银针落下，脑海中的痛意也逐渐褪去。
脑中清明，曹操也开始盘算起来接下来的打算。
徐晃送来的军报上，说的正是程昱宰杀百姓做军粮，引刘备亲率大军来攻的事情。
连带着吕布到鄄城的事情，也有提及。
末了，先是请罪，又表露了他对济阴局势的不看好。
曹操也正是被这份军报，气得头疾发作。
虽说徐晃表明自己并不知情，但身为一军主将，被军师左右，甚至是蒙蔽，就已经是失职。
何况，他们还把刘备和吕布全都招去了。
想到刘备，曹操更觉棘手：
这些年，他没少跟刘备交手，但基本上都是落了下风。
而刘备对百姓的态度，也没有诸侯能比他更清楚的了。
所以鄄城的事情，一定会更加激怒刘备的！
一旦刘备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思及此，曹操更是头大：
想当年，本初还没干什么，甚至还坐着盟主的位置，就被张与一通质问。
那污名可是一个个毫不客气地往本初头上栽，更是引得诸侯联盟间接崩溃，让本初的盟主成了笑话。
在当日袁氏尚存，又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本初都吃了这么大的亏。
更何况，今日他的谋士，亲手将把柄递到了刘备手上呢？
张与还不引天下人仇视唾骂他？
“还不如死了呢！”曹操长出一口气，语带愠怒。
医师一惊，他想开导两句，但想想自己全家的命都在曹操手上，还是闭上了嘴。
但曹操说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程昱和那些鄄城百姓。
如果他们都死了，刘备再怎么样都是一面之词。
曹操甚至可以将鄄城百姓之死推到刘备身上。
但程昱最后拿人质换生路的愚蠢行为，却将曹操彻底推到了绝地。
一想到这些，曹操就恨不得亲手杀了程昱：
干坏事不知道藏好就算了，竟然还主动给刘备提供人证，这是怕他们死得不够快吗？！
但时至今日，迁怒已经没有用了。
如今曹操的心腹都被派往各处，留在身边的他都不能全心信任。
所以这件事，曹操只能自己思量。
医师下完针后，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而曹操这时候，也终于能放下戒备，全心思索。
片刻后，曹操也有了决定。
他先是提笔写了几封信，命斥候加急，分别送给戏志才和徐晃。
而后，又对帐外亲卫吩咐道：
“传令赵俨率军往济阴郡去，将程先生接回，好生保护！”
说完，曹操将自己手中最后一封信件递了出去，让赵俨接到程昱之后，转交给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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