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这么早就觊觎我了？”
方颜回想自己刚入学的时候的确逮到过一只书蠹妖。
那只妖怪最爱偷书，每次被她逮到都装作无事发生，她见对方妖力弱小又没什么智商，就没对它下狠手，到后来，她只要撞见它偷书，连逮都懒得逮，直接破了它的妖术将书拿走了事。
拿走书的时候，那只妖怪会躲在一旁哀怨地看她，更好笑的是，它每次都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便趁方颜“看不见”自己，大着胆子冲她做鬼脸。
方颜有段时间天天泡图书馆，不为别的，就为了看它吃瘪的样子。
但没想到，苏让第一次遇见她竟然是在那时候。
“那只书蠹妖和你处得不错。”苏让道。
他发现方颜玄术师的身份以后，才意识到图书馆那一幕有蹊跷。
身为玄术师的方颜不可能没看到书蠹妖，但她纵容了它的存在，两者之间显然早有默契。
“可惜大二那年它就没了。”方颜怀念地轻叹，“书蠹妖的寿命不长，那只妖怪大概活了五岁，也算高寿。”
苏让轻轻点了点头：“你对妖怪好像一直都很纵容。”
方颜捉妖从不手软，但只要不是凶恶的妖怪，她从来不会主动找对方麻烦。
方颜笑了笑：“我师父在我小的时候就说过，玄术师和妖怪只是两个流派，玄术师有坏人，妖怪也有好妖，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只要不犯事，就没理由找事。”
“你师父看得很通透。”
“那当然。”方颜自豪，“我师父虽然喜欢瞎讲究，但他对妖怪比对我还宽容。”
“你没进过我师父的院子，”她对苏让道，“你猜院子底下住了只什么？”
“什么？”
“蚀妖。”方颜道。
“蚀妖？”苏让想了想，“我记得这是一种永远吃不饱的妖怪？”
蚀妖食量极大，永远都处于饥饿之中，它们生来无善无恶，只因什么都吃，而且嗜吃无度，养起来麻烦不说，妖力还极为有限，因此十分不讨喜。
玄术师遇见蚀妖，往往直接消灭了事，但方颜的师父张九屈却偏偏养了只蚀妖。
方颜道：“那只蚀妖快饿死的时候被师父捡了回来，师父在院子里替它布了个阵，阵法能够转化灵气对它进行补养，虽然还是吃不饱，但勉强能够续命。”
“你师父是个好人。”
“错了，”方颜纠正，“他这样做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要蚀妖负责清洁整个院子，”方颜道，“地上落了任何垃圾，蚀妖都要把它们吃掉。”
苏让微微一笑：“这不就是加餐？”
方颜跟着笑出声：“没错，不过我和师父都懒，所以养它的初衷就是为了找个家政。”
“各取所需，一举两得，”苏让道，“等遇见张大师，我想问问他老人家，到哪儿可以再找一只蚀妖。”
“你想干嘛？”
“以后不方便家政上门，养只蚀妖能解决不少问题。”
“为什么不方便？”方颜不解。
“万一你突然化形，吓到人怎么办？”苏让问。
方颜想象一下那场面，一颗黑不溜秋的蛋放在茶几下，“咔嗒”一声，壳破了，从里面掉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姑娘——
呸！
“我怎么会去你家？”她及时反应。
“不想去我家？”苏让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失落。
方颜看看天，看看地：“我有师父。”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妈。”
虽说师父下落不明，当妈的方女士又迟迟没回C市，但这两个都是她的家人，不比苏让可靠？
“至少去做做客？”苏让退而求其次，“看看小条子。”
方颜忍着笑：“那我考虑考虑。”
“说定了。”苏让道。
方颜提要求：“我要软绵绵的大躺椅，要能晒到太阳，但又不能直晒，还要能刷手机，玩电脑，看视频。”
“都行。”苏让一口答应。
方颜见他予取予求，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在内心反省了一下，嗯，这种恃宠而骄的感觉还挺好。
“好想吃火锅，”她幽幽道，“还有烤串，炸鸡，小笼包……”
“这个……”苏让顿了顿，“好像没办法实现。”
一颗蛋要怎么吃东西？敲开壳往里塞？
方颜笑出声：“我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
她的视线穿过前方的林木空隙，叹了口气：“要说我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找到师父。”
她不能白来山海界一趟，哪怕变成了蛋，她也要找到师父。
“我们这趟过来正好可以找他。”苏让道，“那个神秘声音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对方既然以此为条件要求方颜在人界收集妖力，它肯定清楚张九屈的下落。
提到那个神秘声音，方颜的语气也变得神神秘秘：“我有没有对你说过，那个声音像个女的。”
不是特别年轻，也不算特别苍老，听上去有一种成熟的韵味，但又说不清到底处于哪个年纪，带着一丝冷淡的缥缈，言语间没什么感情。
为此方颜还脑补过一出她师父在山海界的艳遇，但想想师父的年纪，赶紧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她对黄昏恋是没什么偏见啦，但身为徒弟，胡乱八卦自家师父会遭天谴。
她说出这样的念头，自嘲道：“其实我很清楚，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让我觉得师父不会有危险，让我可以安心回人界。”
表面上不说不代表真的不焦虑，她在人界还可以用鞭长莫及来解释，而现在回到山海界，她迟迟等不来那个声音，不免开始担心。
苏让轻轻抚了抚蛋壳：“相信我，对方费这么大的力气让你收集妖力，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我们还在山海界，她一定会找你。”
“希望如此。”方颜看向前方，“我们是不是快走出去了？”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透过枝叶缝隙，方颜看见熟悉的一幕——
大大小小的灵气团在山中飘逸，它们像一个个会发光的泡泡，从泥地里、石缝间慢慢飘出，升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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