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游原醒了。
连最好的脑科专家都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检查结果显示，他颅内深处那个一直无法愈合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渐渐自愈了。
医生把这一切归结于鹿游原年轻的身体和强大的求生意志。
“可能连老天也不忍心把你带走。”
年逾花甲的主治大夫看着病床上依然瘦弱，却已经彻底恢复精神的鹿游原发出感叹。
他是个美国人，用不算流利的中文说道：“Jesus！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好像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从业三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太夸张了吧professor。”
鹿游原这两天已经听了太多这样天花乱坠的描述。
每个来看他的人似乎都要说一遍那天晚上的凶险。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仿佛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样。
他一边抱着哈密瓜啃，一边听美国医生对着他的朋友们那仿佛分分钟要把他载入医学史册的激情发言。
在一旁贱兮兮地小声质疑：“这洋鬼子说得是真是假啊？”
“你最好相信。”
许江坐在一旁，从他手里夺走那啃了一半的哈密瓜。
“不能再吃了，今天第六牙了。吃多了小心变蠢。”
鹿游原没趣地砸吧着嘴，吐槽：“你放心，我变蠢了你也考不过我。”
许江冷笑，眼皮都不抬：“你也就会考个试。”
“鹿哥，你真要把我们吓死了。答应我，下次别玩那些极限运动了，哥们儿我小心脏受不了了。”
“瞅你那怂样。”
“我说真的！”
“哎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鹿游原和朋友们说说笑笑，许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已经被转入了普通病房，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探视。
许江发现，虽然鹿游原跟他们聊得不亦乐乎，但是显然有点心不在焉，一会儿盯着门口，一会儿看看手机。
“别看了，七七这会儿不会来的。”
许江开口点破了鹿游原的那点小心思。
“谁说我在看她了。”鹿游原把手机一撂，继续加入了大部队的话题中，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把头伸过来，酸溜溜地问：“她为什么不来？”
“她们专业今天有考试。”
鹿游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转头继续和大家聊天。
“那行吧，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啊。”
“下次来别带东西了啊，小心我给你扔出去。”
“行了行了。快躺着吧，头上破了个大洞还不老实。”
送走了这帮研究生同学，鹿游原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许江两个人。
“累死老子了，我怎么感觉我这儿像个窑子似的，接不完的客。”
“没办法，你这次实在是让大家担心狠了。”
“其实我不太记得那天的事了，我真的快死了？”
“嗯。情况很危险。”许江从果篮里挑了一个苹果在鹿游原眼前晃了晃，“吃不吃？给你削。”
鹿游原没说话，许江自顾自拿起水果刀坐在一旁开始给苹果削皮。
鹿游原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失焦，好像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我好像听到了我爸妈的声音，还听到了你的，还听到了七七的。
她哇啦哇啦跟我说了好多话，我当时特别想回应她，但是张不开嘴也睁不开眼。
然后我就是听到她哭了，她一哭我心里那个着急啊，一急我就醒了。”
鹿游原是偏头看着许江，平静地说：“我一醒来是看到她坐在地上，被你搂在怀里。”
许江手里那根连贯的宽度一致的苹果皮突然断了。
他蓦地抬头，有些慌乱地看着鹿游原。
他原本剃光的头发长得很快，现在已经是寸头的样子了。
还骚包地要求上门服务的发型师给自己剃了花纹。
“小鹿，我……”
鹿游原抬手制止住了许江，冲他露出一个明烈的笑容。
“老许，答应我。你如果也喜欢她，不要因为我放弃。”
许江笑了笑没说话，他低头继续手上削皮的动作，不一会儿就削完了。
鹿游原就感觉自己被无视了，丢过去一个靠枕，却被许江眼睛都不抬一下地躲过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
“你戏也太多了。”许江快步上前直接把塞进了鹿游原的嘴里。
“那你抱着老子的女人不撒手！”
许江翻了他一眼，“我怕你死了，好帮你照顾弟妹。”
“滚滚滚。”鹿游原丢过去一个枕头。
许江单手接住了枕头放在了床尾，他没理鹿游原的龇牙咧嘴，走进了洗手间，把手和水果刀都细细清理了一遍。
洗完把刀放好，冲鹿游原说：“行了，我走了。去看我妹。”
鹿游原正在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冲许江挥挥手，“记得给沐沐说一声，小鹿哥哥很想她。下次去看她。”
许江浅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点了点头：“好。”
暮色开始四合，夜晚再次隆重降临。
一直没等到想见的人，鹿游原索性吃了药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觉到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像羽毛般轻盈的脚步慢慢靠近床边。
鹿游原低低笑了笑，决定装睡吓唬吓唬这个迟来的心上人。
女孩似乎停在了他面前，确认了一下他是否安睡。然后蹑手蹑脚坐在了他的床边。
她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颊，但是在挨上他皮肤得一瞬间，就像被灼伤一样弹回。
这个女人，大白天的不好意思来见我，晚上夜探病栋？还欲擒故纵？
鹿游原还是不睁眼，坏心眼地想看看她会继续到哪一步。
可是床边的女孩似乎不敢再继续有多余的动作，甚至开始小声啜泣。
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鹿游原索性不装了，他睁开眼抓住女孩的胳膊，关切地问：“好好的怎么又哭？”
“啊，我……”
不对，这个声音？
鹿游原摸上床头的灯光控制，病房瞬间变得如同白昼。
眼前的女孩不是陈七七。
鹿游原眯了眯眼，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半天才想起那个名字：
“曹天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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