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卿终于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孟凡师兄。
他面朝下倒在地上，背上横七竖八全是刀痕，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楚云卿跪在地上，用力将他翻转过来。
孟凡胸前全是刀剑戳出的窟窿，鲜血染透了衣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只是，那双已经灰白的瞳孔，仍然怒睁着。
楚云卿泣不成声，低声唤道:“师兄！”
她颤抖着手，将师兄的眼睛合上，低低啜泣着道:“师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昭……”
她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整理好孟凡的衣服，将他脸上的乱发抚平，解下他腰间的木牌放在自己袖袋。
这是孟凡师兄的遗物，等回到山庄，再将木牌交给孟昭。
做完这些，楚云卿拿起剑，在旁边开始挖坑。
做他们这一行，很少有人能得善终。
最好的结局，是死后有人给收尸、就地掩埋。
而不是曝尸荒野，任由野狗豺狼啃食。
有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云卿转头。
萧明煜担忧地看着她，“卿卿……”
悲伤来得猝不及防。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楚云卿眼中滚落，她拼尽全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痛，压抑的浑身都在颤抖。
萧明煜伸手将她拥在怀中，红着眼圈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卿卿，哭出来就好了。”
楚云卿深吸一口气，轻轻挣脱开萧明煜的怀抱。
作为一个杀手，早已见惯了生死。
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活的人慢慢也就没了情感，变成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
但是，只要心还在跳动，就能感觉得到痛！
失去的痛！
有人走过来，在楚云卿挖掘的地方继续挖坑。
野外的葬身之地，需要深埋。否则那些觅食的野兽，仍然会闻到尸体的气味，将其扒出来吃掉。
孟凡和流云的尸身被放进深坑，盖上一层薄毯，再撒上一些遮味的药粉。
两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
楚云卿走到河边，用河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脸上手上的血迹。
靴子里汩汩瀼瀼全是血，衣服更是。
被风一吹，血液凝固之后，衣服又挺又硬，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楚云卿转头，看到一脸怯生生的乔师南。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能在这场无差别屠戮的厮杀中活下来。
还有她的师父。
乔师南小心翼翼观察着楚云卿的脸色，小心翼翼解释道:“我和师父，姐姐说过，要学会隐藏保护自己。我们，躲到了一条灌木丛沟里。”
天黑，场面又混乱，自然没人注意躲在沟里被灌木丛遮住的师徒。
竟然就这样让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乔师南指了指楚云卿左手臂，“姐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楚云卿这才发现自己左小臂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条口子。
应该是在厮杀中不慎划伤的，不深，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楚云卿撩起河水，连同自己袖子一块冲了一下，道:“不用，多谢！”
乔师南悄悄吁了口气，“哦”了声，又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敢说。
当时她和师父躲在沟里，光听着声音就快吓死了。
师父一直都在死死捂着她的嘴，唯恐她发出一点声音被那些黑衣人听到。
没想到现场比他们听到的，还要惨烈百倍。
有了萧宗禃带来的弩兵护卫，接下来的行程自然安稳。
天光大亮时，他们停在一处山庄，让萧明煜等人洗漱休整。
曹文理替流影、流鸣等人处理了伤口。
楚云卿回到房间，一连洗了三遍，总算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清洗干净。
重新换上干净的热水，她将自己缓缓沉入水中。
直到肺部憋闷的快要炸开，她才“哗”的一下从水里钻出来，长长吐了口气。
活着的感觉真好！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楚云卿迅速扯过搭在旁边的帕子遮住胸口，厉声喝道:“谁？！”
“是我。”乔师南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姐，我可以进来吗？”
楚云卿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假寐。
乔师南没有得到回应，就自己打开门，蹑手蹑脚往里走，“姐我进来喽？我进来啦？”
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乔师南端着一只托盘，走到楚云卿旁边，将托盘放在案几上。
楚云卿不想理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乔师南壮着胆子轻轻推了推她。
楚云卿睁开眼睛，非常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我我，我，怕你睡着了。”乔师南被她的眼神吓得寒毛直竖、小脸惨白，眼里迅速溢满泪水，“人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洗澡会发生晕厥，或者，洗澡的时候睡着了会造成溺水。姐，你想睡的话，还是洗完澡再睡吧。”
原来是担心她。
楚云卿重新闭上眼睛，“我无事，你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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