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自己单枪匹马肯定是对抗不了那身强体壮的山匪，但亏损的仇要报，儿子的腿仇也要报。
“你看，我到现在还跟你有商有量，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呢？”山匪头子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裴宁禄。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宁禄怒吼道。
山匪无所谓的笑笑：“我来呢，一是看看老朋友如今过得怎么样？二是想向老朋友借些路费，想来你不会介意的对吗裴老弟？”
裴宁禄咬咬牙，别说他现在没钱，即便是真的有钱，也不会给这个狼子野心又出尔反尔的山匪，可若是真的惹得他发怒，万一伤了自己家人又怎么办呢？
“我们没钱，真的没钱了，上次的铺子和赎金，二房几乎已经被掏空了”陈惠锦在裴宁禄腿后面，看向山匪头子，弱弱的说。
“哦？是吗？那真可惜，令公子的另一条腿，在下就笑纳了。”
山匪头子狞笑着，要往后头去。
“站住！”裴宁禄急中生智，忽然开口道：“我真的没有钱了，不过大房肯定还有银两，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去大房院子！”
山匪闻言站住，看着裴宁禄，露出一口黄牙：“好啊，那就请裴老弟指路，不过……若是一无所获，贵公子的命，我就收下了。”
裴宁禄咬咬牙，将去大房的路线仔细告知。
山匪听完神色古怪，拿腰间的刀拍了拍裴宁禄的脸，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够心狠。”
说完便大步离开，恍如没有丝毫忌惮一般。
陈惠锦吓得瘫软在地，如今可真谓是引狼入室了。
“怎么办？夫君？我们怎么办呀？”她扯了扯裴宁禄的一角，全然没有刚刚撒泼时的气势。
“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宁禄眼中涌现出杀意，而陈惠锦并没注意到。
那山匪在山中盘踞多年，自持对路形掌握还算不错，可在裴家这府苑里，绕来绕去竟找不到出口。
什么垂花门，角门，厅门乱七八糟，叫人眼花缭乱。
正气的跳脚又不能发作，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上次看见时，那人穿着的还是男装，正是掳走他之后，才引来了官兵。
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山匪头子甚至来不及思考，复仇的火焰压灭了一切。
虞枝只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冲自己扑过来，大力将她按倒在草丛中。
裴令嵇好容易才追上虞枝，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道硕大的黑影闪过，再看时，便不见虞枝的身影。
变故太过突然，裴令嵇甚至没反应过来。
“虞枝！”
他大喊一声，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裴令嵇几步跑过去，却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道：“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裴令嵇闻声浑身一震，是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熟悉的声音，自己被绑到山洞中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审问的自己。
只不过当时他便觉得很奇怪，这人在得知他是裴家大少爷之后，便丢在一旁不理不问，反而对裴昭这个二少爷兴趣浓厚。
裴令嵇听着这人审问裴昭，问一句，裴昭骂一句，然后那人笑一声，裴昭叫一声。
直到屋子里被浓厚的血腥味笼罩，裴昭也没了声音。
“是你。”
裴令嵇的语气非常笃定，那人知道身份败露，边也不隐藏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也是老熟人。”他看清面前的男人，露出恶心的笑。
“裴大少爷，别来无恙啊。”裴令嵇盯着他，目光冰冷戒备。
毕竟他的手还掐在虞枝的脖颈上。
那白嫩的脖颈在他粗壮的手中显得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别这么害怕嘛，在山上我还是很照顾你的不是吗？”他说得轻松，手上却还是根本没有停下动作。
“放开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裴令嵇说。
山匪闻言，笑得更加狂放，“你们裴家真是风水宝地，能养出你这样的人，和他那样的人，我当年，到底还是没选错啊！”
裴令嵇眸光一闪，知道面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但没有办法，情势所迫，只能先救下虞枝再另说。
“我要钱，这娘儿们在你这儿值多少我就要多少，要是不合我心意，我就先睡了她，再弄死她！”山匪头子冲裴令嵇说道。
虞枝突然挣扎着看向裴令嵇，冲他笑了笑。
裴令嵇心领神会，说道：“好，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这就去准备，你千万别伤害她！”
他说完便快步跑开了，虞枝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了自己的暗示，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小娘子，没想到你俩倒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看得我都感动了。”山匪头子装模作样地感慨道。
裴令嵇不在，虞枝其实反而轻松些，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
她看向山匪头子，说道：“没用的，无论给你多少钱，也不会再东山再起了。”
山匪头子闻言错愕又震惊。他愤懑道：“你个贱人懂什么？不过是这身值点钱罢了。”
虞枝看着他，突然笑道：你知道上一辈子，你的匪窝是如何没的么？”
山匪头子笑道：“什么狗屁上一世这一世，老子活到现在，还没死过呢。”
虞枝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死水一般的深沉平静。
“我死过一次。”
山匪头子不为所动，似乎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
“上辈子，你没有绑架裴昭和裴大少爷，但你计划在新年破了这座城。”
山匪头子闻言身体轻轻颤栗起来。
“你确实成功了，除夕当日，火光冲天，全城欢腾的时刻，你带着一众马匪从四个城门分别攻进，死伤无数。”
虞枝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语气愈发轻缓，听起来好像从远方飘过来一般。
山匪头子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听。
“后来，你们被赶来的官兵打败，你也身中数刀死于马下。”
“大家很快从那场慌乱和悲痛中走出来，没有人知道，那天给官府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的老伙计裴宁禄。”
虞枝嗤笑一声，看向山匪头子的眼神充满了悲悯：“也没有人知道，你其实不是死于刀伤，而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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