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的话让幽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就好像……某个拼命想要遗忘的真相被人提及。
是啊，他从进入终焉之地开始，不就应该发现的吗？
从来到终焉之地开始，他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同化成了终焉之地的一部分，只是他自己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念头刚刚升起，幽冥身上就开始长出杂草，他的身躯也逐渐化作土壤，更有树苗从他的耳朵里长了出来。
幽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变化，却恍若未觉，甚至觉得这样子更加自在，仿佛脱去了某种束缚。
一切……都无需再去烦恼，所有的忧愁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是这样吗？我……本就该是一部分……”
幽冥自言自语着，没有任何抵抗，就这般看着自己的变化而无所作为。
“道友，你，还是你吗？”
扬眉忽然出言打断幽冥，试图将他唤醒。
“我自是我，我亦非我，原是如此，多谢道友。”
这一刻，幽冥醒悟过来，他终于领教到了终焉之地的恐怖。
这里本身并没有危险，可当他们这些生灵进来后，就变得极其危险。
终焉之地没有想要伤害他们，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在伤害自己。
进入终焉之地的所有生灵，都如同是无根之萍，会想要拼命的去扎根。
终焉之地就是那片广袤且富饶的世界，会让他们不自觉的想要陷进去，想要扎根在这里，想要融入这里。
融入这里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
这里可以让他们无需费力，直接便能够获得强大的实力与道行。
这般捷径，有副作用吗？
事实上是根本没有任何副作用。
所有生灵在这里都是自由的，他们可以随时离开，被困住只是表象，是他们自己不想离开，仅此而已。
但在这里，也要遵循这里的规则。
幽冥还不懂这里的规则，但他相信，已经与终焉融为一体的扬眉肯定知道。
从已经硬化的躯壳里将自己拽出来，幽冥望着原地留下的，自己形状的空壳，心中却是没有半点波澜。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那不过是自己遗落的一根发丝、一块皮屑，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却无足轻重。
“扬眉道友，可知终焉究竟有何规则？”
“规则吗？倒还真有。”
扬眉并未隐瞒，随口将终焉之地的规律说了出来。
“想在终焉之地保持自我，只需要谨记两点。
第一点就是不要认同终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完全同化。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绝对不可以走回头路，想也不可以。
一旦升起想要往回走的念头，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会立刻被同化。
终焉之地不阻止进入其中的生灵离开，但往回走并不是离开的正确方法。
即便你牢记了以上条件，并且真的做到了，也不代表着你能走到最后。
每一个生灵，其在终焉之地里所能走到的位置，从诞生之时便已经注定，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走得更远。”
幽冥皱着眉，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规则。
规则的确很简单，但其中深藏的含义却很奇怪。
如果一切注定，那努力的意义何在？
未来可以改变，命运可以改变，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
但现在扬眉告诉他，终焉之地里的生灵都是被标注好了终点的，任凭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
在幽冥的观念里，无法改变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道友，有规则，便应有绕过规则，或者改变规则的办法，如何会有无法应对的规则？”
“幽冥道友试过便知，言尽于此，道友请前行吧，祝道友一路顺畅，另外，有人在等你。”
话落，扬眉消失不见，连带着周遭的环境也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幽冥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在静静品味着扬眉的话。
扬眉与始麒麟一样，都在祝福着他，希望他能走的更远。
可扬眉的最后一句，却让他的心境有了起伏。
有人在等他。
会是谁呢？
是一个人在等他？还是有好多人在等他？
轻吐了一口气，幽冥将纷乱的想法驱逐出脑海，转身继续朝着终焉之地深处走去。
刚踏出一步，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幽冥，可算找到你了。”
寻声望去，天一的身影缓缓出现。
“天一？”
“是我。”
“你怎会知我在何处？又怎会寻我？”
“我刚刚见过扬眉，他告诉我如何行进就能遇见你。
至于为何寻你，也很简单，应该除了你，我不知道别人在哪，扬眉也不知道，祂说祂只见过你。”
幽冥眸光一闪，天一的话令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
“你说你刚刚见过扬眉？”
“是啊，怎么了？”
“我也刚刚才见过扬眉，这才刚刚离开一步而已。”
听幽冥这么说，天一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扬眉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祂也知道，在终焉之地不能以常理去衡量。
“终焉之地的所有事物都是混乱的，咱们会先后遇见扬眉道友倒也正常。”
“的确。”
刚说完，天一忽然惊疑不定的望着幽冥。
“你不会是刚刚才进入终焉之地吧？”
“你不是？”
“当然不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这里有多久了，先后遇到过许多生灵，有咱们认识的，也有不曾认识的，相信以后你也会遇见。”
幽冥微微颔首，随后邀请道：
“明白了，那一起走？”
“当然，找你本就是这个目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一同朝着更深处走去。
期间，天一也不等幽冥询问，很自觉的将自己的经历以及见解说了出来。
“终焉之地里很怪，可能很久都遇不到其他生灵，有时又会在下一刻遇到很多来自不同时代的生灵。
我曾见到了那只与我对战的虚兽，在终焉之地里的祂还不是虚兽，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终点，还保留着生灵之身。
那是一个很健谈的生灵，愿意与任何生灵毫无保留的分享自己所知晓的一切。
如果不是确认祂就是那只虚兽，我也不敢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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