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疏好一会沉默，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肖言琅只当是在暗指自己倒戈妘倪，笑道，“何出此言呢，妘疏兄。”
哪想，妘疏说，“言琅活泼率性不少，恍惚间与我那五弟有几分相似。”
合着他演了半天戏，反被夸赞变得率性。肖言琅心笑，当然知道妘疏话里有话，顺便还阴了五皇子妘玦一嘴。
只是这一句活泼率性，肖言琅也不免想，当真是有变化么——再是话里有话，说在面上的话也是贴切不突兀的。
妘疏见肖言琅不说话，当其心里有数，这才切入真正的话题，“言琅可知，那五名女子皆是你离晋的逆贼余孽？”
肖言琅即刻回神，飞快摆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妘疏心想，就算肖言琅装模作样，但他已将这事摊开来说。兹事体大，一个燕郊太子，一个离晋亲王，他不信肖言琅甘冒天险继续维护妘倪，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也不信肖言琅会与离晋与自己的父王为敌。
肖言琅说，“妘疏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事关紧要，否则不会于言琅在此一叙。”
“妘疏兄这话就相当于在告诉我，你燕郊窝藏离晋逆贼？直至我出使贵国，才查得一二？”肖言琅冷眼直视妘疏眼睛，“还是妘疏兄以为，只要将此事推到二殿下身上便一了百了？”
妘疏脸色微变，“言琅何以说这是推卸？更说这是燕郊窝藏？妘倪不时前往乐瑶坊，甚至卖下这几人，是满城皆知。更有消息称这几人就是通过妘倪才得以进入乐瑶坊。此事何干燕郊，全赖妘倪自己。妘倪此举难道不是与离晋为敌？”
“既如此，妘疏兄为何不上禀天听，妘倪已收其中一人为侍妾，天子默许。再说燕郊皇子事，妘疏兄是要我一离晋使臣去上本陛下吗？”
若换之前，妘疏此举或大有胜算，偏偏他急功近利将局面推至现状——如今的妘疏敢上禀天听，怕是不仅不能伤到妘倪，反而要若其父王愈加不满。已在储君位，不谋天下事，只谋天下位，欺害手足。
肖言琅是聪明人，摆明着打太极，妘疏仅有的耐心本就已被消磨了不少。至此再被肖言琅反将一军，妘疏心中已极是不悦。
而肖言琅显然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盟臣，行皆得利之事。妘疏兄明哲保身，却欲推我至风口浪尖。实在叫人失望。”
舌灿莲花，惯会作戏。可是即使妘疏清楚更怒不可遏，也无法在此处对肖言琅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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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言琅借势离去，妘疏已没有心情再像肖言琅来时，装一副热情模样起身相送。
肖言琅走出太子私宅，后院妘疏亲卫便向妘疏传递了消息。
妘疏吩咐，“来人。”
亭前瞬间闪出一排蒙面黑衣人。
亲卫觉得不妥，“万一他身边那个青冥仍在暗处跟着，怕是很难得手。”
妘疏冷笑，“你知道今日出宫，本王在城中遇见谁？”
亲卫会不知。
“肖言琅身边的一个随从。在春和堂买淫羊藿。”
“壮阳补气的药？”亲卫疑惑道。
妘疏哼笑一声，说，“肖言琅若是女子，定要是个红颜祸水。偏生是个男人，但就算是个男人，也令他身边的随从贼心大起。”
亲卫恍然，“催情？”
妘疏抬了抬手，亭前黑衣人令命而去。而后妘疏继续说，“行刺肖言琅，可不是本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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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的确暗中跟随肖言琅，肖言琅乘车而来，兀自离去只能徒步慢行。突然间，暗处几名黑衣人执刀杀向肖言琅，肖言琅正惊骇，便有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旋身将他带至身后——是青冥。
青冥另一只手掐断了最近一名黑衣人的脖子。
依然会惊喜青冥的突然出现，虽然他心中隐约猜到青冥会在。他也更愕然——妘疏果然还是出此下策？！
肖言琅脑中即刻思索起，若行刺得逞，对妘疏有何好处。除了将他遇刺身亡的责任推给妘倪，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效用。
黑衣人抛出暗器，被青冥一一击回，寥寥十数招，青冥刀未出鞘，便轻易解决了行刺的黑衣人。
青冥再次落回肖言琅身边，肖言琅笑说，“还猜想，或许你会听话不再在暗中相随了。”
青冥没说话。
时辰已晚，接近宵禁，路上已看不到行人，城中灯火也稀疏。青冥与他并肩走着，肖言琅时不时就瞥一眼，真是一丁点儿不同都没看到。
大抵是沉默走太久，肖言琅总想打破这并肩却恍如无人的气氛，突然说，“好热啊。”
余光瞟到青冥终于看向他。
肖言琅偷笑，甩起广袖来扇凉。但没扇两下，他整个人突然就被打横抱起，接着便是劲风吹面，路旁景物飞速后移。
青冥抱着他飞踏屋脊。速度之快，迎面的风让肖言琅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只得将脸转向青冥怀中，再睁睛，只有青冥锋利的下颌，和青冥身后满空的繁星。
他不自知地在风声里大声问，“还能更快吗？”
风声里，听到青冥说，“抱紧。”
话音未落，肖言琅只觉自己身形如飞，连星晨都长着模糊却迷人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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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飞踏回到酒家，远远快过车辇。肖言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冥放下。他的魂儿都好似被风吹散了，落地站不稳，被青冥一把捞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青冥手臂上。
吹散的魂魄追不上他们行进落地的速度，肖言琅挂在青冥手臂上好半会，起身后又是好半会，还没给魂拼齐了。直到青冥给他抚背，一下一下，轻重得当。
他才转头朝青冥笑，说，“好快。”
“束发歪了。”青冥说。
肖言琅急忙去摸头顶束发，果然松散了。试想一下，肖言琅已经晓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头发蓬散的小疯子。脑袋里还是方才被灌满的风声未散尽，肖言琅跑向房间，一边嚷着“来人”。
东院听到肖言琅唤声的下人们，第一个反应都是微微怔愣，相邻的都面面相觑。更恍惚，是不是回到三年前。
这哪里是永乐王，是当年的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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