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渐渐停了，施奈德用袖口抹着眼泪重新坐直身子，眼眶仍是红红的。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今天如果不是刘轲发现他背叛诸神殿进而来兴师问罪，他打算就把这些事藏在心里直到带进棺材。
将憋在心里的苦痛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后，施奈德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他如释重负。
“它们许诺了你什么？”刘轲问，声音嘶哑。
“以德国分部作为诱饵，引诸神殿的年轻一代过来，然后一网打尽。”施奈德答。他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作为交换，它们会帮我复活凯特琳。”
刘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人会相信人死还可以复生这样的蠢话：“……你竟然相信使徒的鬼话？！”
“我不相信。”施奈德摇头。“但是，我老了。这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心里就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们龙国有一句老话，叫最难割舍是亲情。我说了，我曾绞尽脑汁想了一切办法甚至是巫术……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再看一眼凯特琳，再听她叫我一声爸爸……”
刘轲目光灼灼：“所以你就背叛了诸神殿。”
施奈德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刘轲队长。你知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吗？”
刘轲警惕心怦怦直跳。从进入办公室开始，他的手就没有从腰间剑柄上离开过。这会儿听施奈德这么说，他立马拔出连鞘剑。座下的椅子骤然粉碎，只是瞬息间，他人已经在门口。
“刘轲队长，时间不够了。”施奈德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你走吧。整件事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使徒已经包围了这里。不过以你的能力，杀出重围不成问题。抓不住你，它们只会迁怒于我……替我向院长说声对不起，就说施奈德那个老家伙要去找他的女儿了。”
刘轲扭头，深深地看了施奈德一眼，要把这个男人的模样刻在头脑里。
他走了。
片刻后，五六个黑衣人横冲直撞地闯进办公室。领头的，赫然正是不久前与刘轲大战一场的血衣少女。
血衣少女左右看看，确定办公室里只有施奈德一个人。她樱唇轻启，问：“人呢？”
“我放走了。”施奈德的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叛徒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血衣少女微微颔首。她其实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所以这会儿听施奈德亲口说出来时她一点都不惊讶。
施奈德抠了抠鼻子，然后把鼻屎弹在血衣少女身边一个黑衣人脸上：“无非一死罢了。”
血衣少女转身，拂袖就欲离去：“那你去死吧。”
“我有一个问题，”施奈德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在我的办公室里摆这么多酒吗？”
血衣少女脸色骤变。
施奈德身上陡然亮起酒红色的光芒。这一刻，他真正表现得像统领一个分部的分部长，他豪笑道：“我首先是一名父亲，然后才是德国兰德伯格分部的分部长。”
“收下吧。这是我，酒神狄俄尼索斯最后的佳酿了！！”
“轰——！”
刘轲已经离开了德国分部的范围，捎带着把伊芙利特和宋月明两个人也拉了出来。刘轲一摸口袋，掏出来一枚被纸条包裹的车钥匙。他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一段话。
“车在门口，运输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到机场就可以起飞。”
“很遗憾没有带各位品尝一下德国的啤酒。试试‘贝克’啤酒吧。老牌子了，味道不错。”
“刘轲队长，后会无期。”
他用钥匙启动停在路边的一辆08款黑色桑塔纳志俊，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口袋里。他说：“走吧。任务完成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分部长怎么办？”伊芙利特愣了一下。“我们就这么走了？这种动静，分部长他凶多吉少吧？”
刘轲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想了想，唇角微微翘起：“他是一个合格的分部长。他会没事的，他还要去看望他女儿呢。”
伊芙利特：？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支离破碎的、熊熊燃烧的办公室里，重伤浴血的施奈德很慢很慢地爬向散落在地的相框。木质边框已经折断，玻璃相框四分五裂。三口之家的合照已经被大火吞噬了一角，照片里，施奈德的身形被火烧得焦黑，茱莉亚和凯特琳脸上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火在蔓延，施奈德终于爬到照片旁边，用尚还能活动的、仅剩的一只手捻起照片捂在胸前，仅剩的一只右眼映照出他对这个世间最后的留恋。
这辈子，能够与茱莉亚相爱、能有凯特琳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对施奈德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茱莉亚……凯特琳，等我……”直到最后，施奈德都始终面带笑容。温热的血自唇边溢出。“我马上，就来找你们了……”
大火吞噬了办公室，也吞噬了他。
勃兰登堡机场。
刘轲驱车抵达机场时，天已经亮了。他停车熄火，下车，把钥匙留在了车上。他给施奈德的助理发过去一条消息，请他们来个人把车开回去。
又过了十五分钟，白楠歪歪扭扭地开着一辆中型客车抵达机场，差点就要撞上刘轲身边的黑色桑塔纳。好在他一脚刹车把车停住，代价就是乘客们纷纷脸撞在面前的椅背上。
“这是我们完成任务最快的一次吧？”伊芙利特站在刘轲身边，看着从中巴车上下来的，一个个年轻的驭灵师。
“嗯……”刘轲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哎呀，这么快就把任务完成了。”白楠下车后伸了个懒腰。“这再一次证明了，特别行动小组存在的必要性。”
罗潇然“嘁”了一声：“尤卡里都说了，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全程在划水。”
白楠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二世祖！劳资救了他的命他就是这么说劳资的？看我回去以后怎么收拾他！！”
伊芙利特这时接到了本部打来的电话，旋即脸色剧变。
她挂断电话，看向刘轲：“本部出事了！那个和我们交手过的丫头，她去了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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