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力睁开眼睛，宁舟看到了两张皱巴巴的笑脸。
尽管极力忍耐，但那抹兴奋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本该悲伤的脸，却显露着难耐的兴奋。
两种相反的表情交织在同一张脸上，怪异，又邪佞。
小女孩的哭声更大了，“呜呜呜，哥哥快醒醒，明珠好害怕呀……”
那边，本该过来好好安抚明珠的两个人长跪于神像之下。
“神明在上，神明在上……”
虔诚、疯狂、难过、兴奋、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神色在两张树皮一样的脸上忽明忽现。
恍惚之间，宁舟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邪教组织。
昏沉沉的室内，宁舟无法辨别现在的时间。
现在，已经到了安息日吗？
宁舟不能确定。
突然，“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自喉咙溢出，宁舟蜷着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唔！好痛！
他紧紧抱着自己，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身体内部溃散而出，但从外表，却什么都无法看出。
就像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啃食着，全身没有一处是舒适的。
甜腥的气息从唇缝泄出，宁舟感觉自己的胸腔好像已经快要被掏空。
旁边，小女孩的哭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闷哼。
小小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她抱着自己，脸色惨白。
或许是已经痛到无法发出声音，她张着嘴，无声地呐喊。
那边，或许是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两人重重地磕头。
“谢谢，谢谢！神明在上！”
他们狂热、亢奋。
“老婆子，我现在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哈哈哈哈！”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黑了？！”
“黑了黑了，发根的地方都黑了！”
“真好真好……”
两人互相查看对方的每一丝变化，兴奋的状态简直溢于言表。
对于角落处两个所谓的珍宝，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艰难地开口，宁舟只能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神明在上……”
他的嗓音破碎不堪，“我希望……”
蜷缩在神像之下，他缓慢而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心愿，“希望……”
“我的利剑，能够斩破一切黑暗！”
话落的瞬间，宁舟能够清晰地感受，血肉流失的速度，更快了。
他的愿望，成功抵达。
微微勾起唇角，宁舟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就在下一瞬，咚的一声，大门被暴力打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他提着剑，目光向下，漆黑的眼眸中充斥着邪肆的凶光。
距离最近的两个老人最直接地承受着这股压迫的力量。
“你你你！”
身体抖如筛糠，他们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莫名勇气使得两人瞬间激越，“出去！你赶紧出去！”
不知是气的，还是惧的，枯枝一般的手臂密密地颤动，他们的表情惶恐又不安。
“仪式！仪式要被破坏了！”
几乎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林逸之便将目光锁定在室内的某个角落。
蜷缩的身体，鲜红的血迹，令林逸之的眼睛瞬间充血。
宁舟！
暴怒的因子在瞬间激荡，漆黑的浓雾在瞬间蔓延。
极致的气压就连早已昏迷过去的明珠都下意识瑟缩。
与此同时，宁舟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声嘶吼，“砍！！！”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锋利的剑刃泛着冷白色的寒光，只是看一眼便心中寒凉。
剑尖抬起的瞬间，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快速汇聚。
两位老人紧紧抱在一起，牙齿咯咯咯地上下磕碰。
他们简直被吓破了胆，腥臊的尿液自身下扩散开来。
脊柱没了承受的力量，他们瘫在一起，勉强靠着墙壁支撑。
眼中写满了求饶的话语，但嘴巴却怎么也无法发声。
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张大强感觉自己已经看见了阎王。
死死揪着丈夫的袖子，刘红霞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
根本顾不得其它，满脑子只有两个大字：救命！
下一瞬，利刃挥下！
两人死死紧闭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咔嚓——石块崩裂的声音，清脆，空灵。
紧接着，咚——震耳欲聋般的撞击在耳边猛然炸响。
仿佛地震山摇一般，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了下来，带起一片尘土的飞扬。
几块不知名的小东西崩裂、飞溅，并在地板上咕噜噜滚动。
咻——一块石子擦着脸颊快速扫过，并带走点点猩红。
咕咚一声，张大强吞了下口水。
他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侧脸，一条长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浸着鲜血。
然而，忽略染血的指尖，他愣愣地盯着前方。
神，倒下了……
崩裂的痕迹，如同散乱的蛛网，密密麻麻地遍布于仅剩一半的神像之上。
那张悲悯的脸上沾染了地上的污泥，好似跌进了泥潭。
下一瞬，白光一闪，他彻底失去意识。
视线的最后，是一张酷似神明的面庞，他提着剑，立于高位。
嘴唇轻启，他下意识呼唤，“神明在上……”
而后，归于黑暗，归于寂静。
咕噜噜——两颗脑袋就地滚远。
鲜血喷洒之间，利剑入鞘，林逸之收手而立。
无论斩神，还是切头，他毫不犹豫，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而后，他赶忙来到宁舟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怀中。
暴虐与邪肆如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心惊。
“宁舟，你……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仿佛生怕对宁舟产生惊扰。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中的人，他对着宁舟上下扫视。
在神落的那一刻，疼痛便瞬间停止。
身为两份愿望的祭品，神罚，止。
因此，宁舟抬起手腕，轻轻地将手掌覆在对方的手背之上，他笑了笑，“我没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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