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古城金陵云气迷蒙，
绿树水一样流遍通衢旧巷，
汽车行人冰淇凌的叫卖声，
在法桐匝地浓荫里颤颤浮晃。
晴阳慢行至古城的西南方，
我从低贴地面的南引桥，
沿大桥西栏下的人行道，
步行数里攀至大桥的中腰，
身段突地长高了几十丈，
头象一下插入峻拔的青霄，
双足恍如踏上飘溅的云涛，
汗湿的躯体似一片树叶，
直向日光斜射的蓝宇里升飘。
我启开眼睑沉下跳涨的心浪，
侧迎夏阳放目向前眺望，
浩阔的长江蜿蜒入西方的原野，
稻地农舍的头顶云气苍茫，
象披上一层柔薄的云裳，
天穹的晴光斜泻过去，
飘漾起片片浅黄的金光。
京沪铁路高架桥不远处弯过，
时见列车青蟒似地朝前游翔。
我收短目光移向桥的前下方，
江面水风拂弄波纹叠荡，
斜洒的阳光被波齿纹唇锯碎，
一瓣一瓣向下风忽忽地跳晃，
数艘铁壳小舟相向行驶，
象几片苇叶悠悠地西浮东漾。
我将头颈伸出桥栏朝前俯望，
希冀浩深的江波钻出一群奇兽，
那是父辈屡对我说过的江豚，
但令青春好奇的我十分失望，
那水下钻刺波上腾跃的珍物，
并没应我心灵焦渴的呼鸣，
跃出江面现出浑圆壮硕
没有一片鱼鳞的乌亮亮的脊梁！
我心底生出一缕淡淡的惆怅，
将失望的头颈缓缓收回，
不经意地向侧面移了一下目光，
蓦见一名穿便服的成年男子，
立在桥栏近处对我注目打量，
我思绪还紧粘不愿露影的江豚背上，
一时对彼方的凝目没醒过神。
成年男子见我并没攀越栏杆，
定下心音缓步移离我近傍。
我的心一跳脑壳蓦地一亮，
这男子定是一名便服桥警，
他担心我会自杀扑入大江！
我早听闻贫病叠压或年青失恋，
跳江自戕性命的每岁有多人，
而其时的我风华茂盛，
想腋生鹰翼把世界环翔，
青春之鸟仰颈向天唱鸣正欢，
行旅南京怎会去倒衔江浪？！
我荡开蓦飘来的不快的草棒，
转颈俯望南京城区的景况，
古城十几层高遥耸的楼宇，
竞与我站在桥顶的足背平齐，
唯有那座三十多层高的金陵饭店，
隐隐地立至我轻抚江风的双肩。
它是1980年代改革开放，
港商投资神州第一高峻的楼房，
宛似一只卓尔不群的新鹤，
亮翅于一湖低矮旧房的灰浪。
它象市场经济之马初露嫩蹄，
撩一匙霖雨淋入国人旱极的眼塘。
孙权大帝操练水军的玄武池，
沫若诗俊吟唱妇女解放的莫愁湖，
皆隐于古城氤氲云翼的下方，
远目难见这两株清丽芙蕖的面庞。
我怏怏地收回那辽深的目光，
转身越过桥面跨近东桥栏的脚墙，
面东站立抚栏向前方江面眺望：
一行满载货物的运输船队，
象露脊的细长江鱼缓缓游动，
几艘万吨海轮恰似贴水的江鹭，
巨翅轻击拍起道道白色的江浪。
我一寸寸抬高头颈望向远方，
长江波面浩阔湿风缓缓吹荡，
幽深的水流驮着日光的金鳞，
默默无语又步履匆匆地向前流淌，
去增东方大海的浩瀚与沉雄！
古城东郊钟山在静静地躺卧，
黛青的森林腾起一缕暗云紫光，
你遥闻太平天国失败的呜咽，
更听见满清封建帝廷复灭，
民国创建辛亥革命成功的历史回声！
2011、9、18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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