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临近，眉心剑痕的反应便愈是剧烈，以至于生出些许灼痛之感，仿若内里寄宿了一烧红烙铁。
待得离阳二人真正踏入这残破祭坛，身后翻涌不歇的黑雾竟是再度弥合，而四间则忽现数道幽蓝火光，照见斑驳的地砖，倾倒的黑柱，以及一具盘坐的白骨。
通体晶莹如玉，散发着一丝仙灵之气，天灵盖上却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上依稀可见几个玄奥古篆，只可惜翻遍记忆也难寻其真意，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早已被遗忘于无情岁月当中。
“大香？”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具疑似仙人残骸的附近居然歪歪斜斜插有几柱半人高的长香，尚未点燃，单从外相上来看和言真子所描述的大香一模一样，恐怕正是对方所求之物。
离阳原以为这老登欺骗了自己，毕竟一路上从未碰到过，而先前明明说随处可见的，没想到如今却是遇上了。
只是，这些似乎都是用于祭拜此具骸骨的，若是贸然夺走，说不定会惊动对方，只能智取。
“你小子，怎么掌握的先天一道？”
就在他思量之际，白骨下颌突然咔咔作响，竟吐出人言，用的还是与刚才那百足妖虫一样的玄穹古咒，幸亏继承了一部分通渠真人的记忆，不然的话，便会和一旁的命绾似的，根本听不懂。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拱手揖礼，恭敬回道：“答前辈，只是运气罢了。”
“运气？桀桀桀……”
白骨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空洞的眼眶中骤然燃起两团幽绿的磷火，森然道："本座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
话音未落，原本弥漫四方的黑雾竟好似活物一般蜂拥而上，欲要将二人淹没其中，吞噬殆尽，见此情形，离阳却不慌不忙，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单单目中精光一闪，去伪存真之力便一瞬涤荡周身，破除一切横生异象，还一个朗朗乾坤。
不动声色间化解危机，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舞，却是淡然道：“前辈说笑了，若真是天命之子，又哪里会仍留在这下界，早早便飞升天境了。”
此言一出，白骨眼眶中磷火骤然一滞，也不知是觉得言之有理，还是单纯没料到离阳竟能如此轻易消解自己的神通。
过了片刻，它才低声道：“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能通熟先天一道的，可绝非平庸之辈。”
“若想活命，要么奉上合适的祭品，要么，便解开这谜题！”
说罢，祭坛中间轰鸣作响，缓缓升起一座方台，想来便是用于供奉的，与此同时，白骨周身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在骸骨之上，竟在虚空中凝成一道古老的谜题。
这次连玄穹古咒都不是了，而是以某种未明文字书写，离阳抬首凝视许久，也不明所以，瞥了一眼身旁的命绾，不出所料，此女同样满头雾水。
如此看来，这谜题是根本解不了了，毕竟连谜面都看不懂，又何谈破解。
（或许，是故意为之。）
暗自思忖间，将注意力转向中心的方台，他目光微沉，忽而抬手一挥，袖中飞出一道炫丽虹光，眼看快要落到方台之上，结果在最后关头，竟是陡然一转，直指白骨。
“不知死活！”
阴恻恻的冷声漠然响起，似乎宣告着死亡的降临，黑雾卷土重来，竟是凝塑成白骨的模样，眼眶中幽火自燃，抬起擎天大手便砸了下来，气势汹汹，盖压神魔浊煞。
“故弄玄虚。”
见状，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相同的伎俩来再多次也无用，当即眸中神光大放，先天古篆映照其中，赫然是返归二字真诀。
返将对方的神通如数奉还，而归，则收摄其玄妙，尽数纳为己用，二者霸道程度不相上下，也怪不得能与生死并列。
只见那擎天骨掌轰然砸落的瞬间，竟是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扭转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雾凝成的白骨登时被打散，欲要再度复原之时，却是被莫名牵扯住了。
离阳这时再一个虚握，黑雾竟是不分敌我地扑向底下的白骨，但在临近之际，却又调转方向，倏忽落在了命绾身后。
随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瘦小的黑影凭空显现，跌跌撞撞地走了半步，便跌坐在地，周身被黑雾侵蚀，好似附骨之疽，不断吞噬着表面干瘪不堪的血肉。
“这是……衍气魔？”
命绾一眼便认出了这黑影的种族，惊讶之余，美目之中也浮现出一丝明悟，不免有些尴尬。
“狐假虎威。”
离阳摇了摇头，抬手便将这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衍气魔碾成齑粉，只余下些许残念，一并被摄入识海之中解读，没想到如此拙劣的把戏，居然还成功骗过了一位异族天骄，令对方乖乖奉上半数身家。
就连他也差点被糊弄过去，好在眉心处的上古剑意恰好也来自九霄宫，与这具仙人残骸同出一源，不然的话，还真难说。
毕竟这祭坛沉沦太久，已然被黑雾渐渐同化，借此，衍气魔便能模拟出几分仙人威压，好似真活了过来。
离阳指尖燃起一缕太阳真火，将残余黑雾焚烧殆尽，这才让此方祭坛重见天日，心念转动间，眉心处的剑痕突突一跳，放射出煌煌真光，竟引得白骨天门上的残剑颤动不已。
“去！”
他再于身后显现玄泱浑天虚影，海量浑天之力尽数灌注其上，再加上大行宸光的辅助，上古剑意之中寄宿的仙人执念渐渐复苏，与这具白骨遥相呼应。
下一秒，尸骸之上竟是莫名生出血肉来，不过半息，便转为了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只可惜脑门上的残剑尚未拔出来，整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老者猛然间睁开双眼，瞳中日月轮转，周身仙霞缭绕，一股浩瀚威压席卷四方，他缓缓抬手握住额前残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然而一番努力，终究是未能解脱，他将目光投向面前二人，最终自然停在了离阳身上。
“没想到，这太殊居然还留有吾门的传承。”
老者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沧桑与追忆，以及新生的欣慰。
“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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