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慎之离开后，易云来到雷泽边静静看着鬼卿。
鬼卿行走在水面上，每踏出一步，便有寒冰凝结扩散，直至将整个湖面冻住。
“大师兄，这一幕眼熟吗？”
易云笑道：“如履薄冰，如今的你越来越会取笑人了。”
鬼卿轻声道：“青黛曾经问过我，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如果不用一直这么谨慎，我会活得更洒脱一些，开玩笑的话说的也会多一些。”
易云温声道：“这样就很好，现在的你就比以前更轻松一些。”
“您当年在薄冰上行走时，在想什么？”鬼卿问道。
易云叹道：“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不用如此谨慎，不用担心走错一步便堕入深渊。”
“如果堕入深渊呢？”鬼卿问道。
易云认真道：“那就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一些，水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上善若水，和您一样。”鬼卿赞道。
易云莞尔，“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鬼卿停下脚步，用力一跺，冰层裂缝蔓延直至碎裂，水底消失，低头望去深不见底。
“我不会堕入深渊，因为我即深渊。”
“你还是你。”易云温和一笑。
“是啊。”鬼卿感慨起来，“我依旧是我，而您也依旧是您。”
易云也变得感慨起来，许久后，轻声道：“你不问问我战事如何吗？”
鬼卿一步来到易云身边，整个雷泽瞬间恢复如初，“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师兄的。”
易云赞道：“这是胸有成竹，将一切变化都算出来，你的棋力越来越深厚了。”
“您教的好。”鬼卿笑了笑，“大师兄，你我之间，可是从来有话直说的。”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易云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此次大捷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原住民加入我们，军队数量增多，需要的将领也变多了。”
易云说到此处，犹豫起来。
鬼卿温和一笑，“这的确是目前需要解决的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别提能统领三军的主帅了。嫂夫人乃是帅才，所以我想请嫂夫人前来领军，不知大师兄可否介意？”
他知道大师兄的心思，若论统军，无疑是林虞更合适。
当初在轮回世界时，林虞在浩然宗势弱时尚能以时局将他包围，差点就杀死了他。抛开恩怨不谈，就这份韬略他也是极为佩服的。
他与林虞之间的恩怨，不在于林虞算计他，而在于林虞杀了柳靖仇。
而他后来杀了林虞，这份恩怨早已化解。
他心中装的是整个天下，自然不会狭隘到连林虞都容不下。
他知道大师兄推荐林虞并不是为了私情，而是林虞真的合适。所谓举贤不避亲，不外如是。
易云闻言，怔了许久，随后将手搭在鬼卿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我以为你会介意的。”
“我还怕您会介意。”鬼卿认真道。
二人一笑而过，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不必再多说。
鬼卿旋即补充道：“您给嫂夫人去信的时候，顺便请她转告地藏王，把青黛一同带来。”
易云点了点头。
……
冀州大营外，谢必安与范无救率军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雷泽一战，天军兵力空虚，已经无法再对他们进行合围，甚至因为兵力损失太大将领稀缺，反被他们合围。
昔日浩浩荡荡的四路天军，如今已经被他们打得仓皇逃窜。
他们的修为只是参星境，天军中修为比他们很高的也有一些，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擒住他们，然而最终却被汹涌如潮水一般的原住民淹没。
能以一人之力改变战局的人不是没有，但起码不是天道境。
原住民占领冀州大营后，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在谢必安与范无救的连连安抚下才平静下来。
二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素雪，三千年的历练，素雪已经从那个柔弱的少女蜕变成一个战士，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
素雪向前一步，众人立刻整齐移到两侧让出一条道，随着战功不断累积，她在军中也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范无救将一名修为被封的天军将领扔到素雪面前，兴奋地摩拳擦掌。
“小雪，看你的了。”
素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拔出佩剑一剑斩下。
那名将领立刻头颅落地，众人目不转睛，眼中期待越来越浓。
毁灭肉身并不是难事，能毁灭魂魄和意识才是关键。
早前天军在雷泽大败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便渴望能亲眼见证死亡，而在谢必安与范无救的刻意宣扬下，素雪从鬼卿那里学会了制造死亡的能力。
对于二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直是素雪，而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让素雪的地位越来越高，这样即便他们日后出事，素雪也不会再受人欺负。
而他们敢如此宣扬，也是从素雪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名天军将领头颅落地后，飞出的神魂在也万众瞩目之下连同意识一起消散。
“好！”众人立刻爆发出如雷鸣一般的欢呼，“杀得好！”
谢必安与范无救同时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继续推出更多天外民由素雪斩首。
既然素雪能够杀死天外民，自然要一鼓作气让素雪的声望提升到顶点。
无需问罪，只要是天外民，怎么杀都不怨。
随着死亡的天外民越来越多，众人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大，让大地都隐隐震颤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一些天外民的死亡这么简单。而这胜利之后的欢呼声，都是他们曾经压抑在心中的怒吼与咆哮转化而来。
彼时有多屈辱，此时的欢呼声便有多大。
素雪面无表情不断挥剑，明明是第一次见证死亡，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没有在心中产生任何波澜。
在她眼眸中，轮回印缓缓转动。
这轮回印并非鬼卿引导，而是她在鬼卿的教导下自行凝聚，虽然并不完整，但动摇永生的规则已然足够，这也是她能制造死亡的原因。
轮回印不完整，并非是她感悟不够，而是她在鬼卿的要求下，始终压制着最后一步。
她和鬼卿都怕她变成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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