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阳东市更加燥热。
沥青路面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行道树无精打采地垂着叶子。
风情街上，极迅网吧的老板光着膀子，瘫在门口的藤椅上，拿起冰镇啤酒就往嘴里灌。
外卖骑手头盔里垫着吸汗毛巾，鲶鱼般穿梭在美食档口，电动车驶过时轮胎与融化的柏油路发出黏腻的撕扯声。
不到十二点，狗屎雪糕直营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有穿着防晒衣的白领，有打着遮阳伞的小姑娘，也有拿着蒲扇的老男人，更多的都是昨天尝过狗屎雪糕的熟面孔。
“哎，你们还别说，这雪糕名字土是土了点，可口味确实很上头……”
“可不是嘛，可惜短了点，还没吃出个啥味来，就没了！”
“哈哈哈，你是猪八戒吞人参果，光知道咽了！”
……
排队的人群发出愉快的笑声，没吃过的更是一个劲地咽口水。
所有人都在等待开门的那一刻。
十二点整，马宇杨拿着大喇叭从门里探出头来，一看乌泱泱的长龙，他倒吸一口凉气，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的妈呀，这人也太多了，真是占便宜没得够啊……”
女店长隔着玻璃门往外一看，也是一愣。
她转头问马宇杨：“马总，这可咋办？”
“咋办？凉拌呗！”马宇杨一扭头，挺直了身子，“你拿上平板，跟我出去。”
店门拉开，排队的人流呼啦一下往前直涌。
小姑娘被挤破了花伞，老男人被挤掉了拖鞋，老大妈被挤掉了手里的半口卤蛋。
“哎哎哎，挤个毛呀挤？”马宇杨举着大喇叭高喊，“刚接到通知，狗屎雪糕断货了，今天没得啥子发了，都回去喽！”
“整个阳东市就你们一家在卖，怎么会断货？逗傻子玩呢是吧？”
“我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孙子要根雪糕，你嘴一张就说没货，还有良心吗？”
“骗鬼去吧！我看他们就是在搞噱头！”
“无良商家！”
……
马宇杨的一句话，彻底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有人谩骂，有人遗憾，还有几个网红对着镜头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狗屎雪糕有五层口感，多一份配料就多一份成本，你们白吃了1888支，给过一分钱吗？摸摸自个儿心窝子，到底谁没有良心？”
马宇杨脸上带着怒气，扩音喇叭更是放大了音量，“不要拿试吃当白吃！”
“我们没有想白吃，是你们自愿送的，怪得了谁？”
一个女人梗着脖子嚷嚷。
“就是，愿打愿挨，谁也怨不了谁！”有人立刻附和。
一个驼背老汉抹了把汗：“年轻人，那你说个价，我们买还不行吗？”
“对啊，反正你们最后也是要卖的。今天没货，那我们就预约呗！”
“嗯，这个主意好，想预约的人都排好队。”
有人自告奋勇维持秩序，有几个熟面孔悄没声地离开了队伍。
大喇叭又响起了马宇杨的声音：“感谢大家的支持，能留下的都是我们的上帝！我们老板已经让厂家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足马力生产了……”
“这么热的天，大家也不能白来……九块九买一送二，亏本一天，现在就可以扫码预约！”
有人低着头合计：“算下来三块三一支，和超市的伊华火炬差不多嘛……”
有人当即反对，甚至掰着指头细算。
“你看这狗屎雪糕的配料表，有脆皮巧克力，有七彩跳跳糖，有黑松露花生碎，有夹心葡萄酒，还有薄荷香草……再加上包装和运费，别说三块，我看五块都得亏！”
“嗯，你没听这人说，是亏本一天，可能明天就按原价卖了！”
“管他呢，先预约上，吃到嘴里再说。”
很快，长长的队伍不到半个小时就预约完毕，意犹未尽的顾客又一窝蜂地涌进了重新装修好的烘焙坊里，又是试吃，又是抢购，一会儿就将所有甜品一扫而空。
“累死球个人了……”马宇杨瘫坐在地上，伸长脖子喘着粗气。
女店长将展示柜上的空盘收进消毒柜，端着一杯绿茶放到马宇杨面前。
“马总，今天幸亏有你在，这么乱糟糟的场面给我三头六臂，我都控制不了。”
马宇杨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个喊破嗓子跑断腿的勤务兵，哪能跟稳坐中军帐的于老板比？他才是南阳诸葛亮……”
三里庙村口的大道上，于大军和二驴正垫着脚后跟往前张望。
“咋还不来呢？这都等了多半个钟头了……”
二驴揉了揉眼皮，发着牢骚。
于大军白了他一眼：“涛子刚打过电话，说冷链车已经在路上了，你着急个屁！”
“我不是着急，我……我是想尝一下这雪糕啥味。”二驴舔了舔嘴唇，不自觉地咂吧着嘴。
“你小子咋还这德行？要是让涛子瞅见了，非得给你两脚！”
“老毛病习惯了……”二驴轻扇了自个一嘴巴，干笑起来，“戒！一定戒！你要再听见我砸吧嘴，你就大耳光子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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